怡婷看完了日记,她不是过去的怡婷了。她灵魂的双胞胎在她楼下、在她旁边,被污染,被涂鸦,被当成厨余。日记就像月球从不能看见的背面,她才知道这个世界的烂疮比世界本身还大。她灵魂的双胞胎。
怡婷把日记翻到会背了,她感觉那些事简直像发生在她身上。会背了之后拿去给伊纹姊姊。有生以来第二次看到姊姊哭。姊姊的律师介绍了女权律师,她们一齐去找律师。办公室很小,律师的胖身体在里面就像整个办公室只是张扶手椅一样。律师说:没办法的,要证据,没有证据,妳们只会被反咬妨害名誉,而且是他会胜诉。什么叫证据?保险套卫生纸那类的。怡婷觉得她快要吐了。
怡婷思琪,两个人一起去大学的体育馆预习大学生活,给每一个球场上的男生打分数,脸有脸的分数,身材有身材的分数,球技有球技的分数。大考后吃喝玩乐的待做事项贴在墙上,一个个永远没有机会打勾的小方格像一张张呵欠的嘴巴。有老师当着全班的面说思琪是神经病,怡婷马上揉了纸团投到老师脸上。游泳比赛前不会塞卫生棉条妳就进厕所帮我塞。李国华买的饮料恰有我爱喝的,妳小心翼翼揣在包里带回来,我说不喝,妳的脸死了一秒。刚上高中的生日,我们跟学姊借了身分证去KTV,大大的包厢里跳得像两只蚤。小时候两家人去赏荷,荷早已凋尽,叶子焦蜷起来,像茶叶萎缩在梗上,一池荷剩一支支梗挺着,异常赤裸,妳用唇语对我说:荷尽已无擎雨盖,好笨,像人类一样。我一直知道我们与众不同。
诗书礼教是什么?领妳出警察局的时候,我竟然忍不住跟他们鞠躬说警察先生谢谢,警察先生不好意思。天啊!
如果不是连我都嫌妳脏,妳还会疯吗?
怡婷约了李国华,说她知道了,让她去他的小公寓吧。门一关起来怡婷就悚然,感觉头发不是长出来的而是插进她的头皮。屋子里有一缸金鱼,金鱼也不对她的手有反应,显然是习惯了人类逗弄,她的脑海马上浮现思琪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