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一年前，我和朋友说，什么时候能从通告单的后面几名走到第一个位置？”“90后”演员邬倩跟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感慨。
转机来得突然，今年7月，在两部电视剧间的空档，她接拍了中老年题材短剧《闪婚老伴是豪门》，通过“扮老”，饰演50岁左右的女主角石小秀。短剧8月29日上线，截至9月1日，播放量就超过了2亿次，迅速在网络上走红。
这次，以“女主角”的身份走到观众面前，邬倩只用了8天。这是69集的竖屏短剧《闪婚老伴是豪门》（以下简称《闪婚》）拍摄用的总时长。“通告单上短短几行字的距离，我走了10年还没走过来，没想到在短剧里，这么容易就走到了。”
“我实在太想拍戏了”
《闪婚》是邬倩接拍的第三部短剧。起初只是因为她“闲不住”，刚好在进组前有几天的空档期，“看了本子，觉得挺新鲜，当时也没有看到过太多拍中年人恋情的短剧，想着不如尝试一下”。
如果只看前十年的经历，邬倩逐梦演艺圈之路不能说是非常成功。她是内蒙古包头人，从小喜欢表演，也爱看赵本山的小品，会学着模仿。但和大多数北方父母一样，她的父母也希望她学一个“有发展空间”的专业，以后能考公务员，找份安稳的工作，而不是成为一名演员。
“但我实在太想拍戏了。”她跟记者重复。
大学毕业后，她先是在上海的一家车企工作了三年，很安稳，但不是她喜欢的生活。于是辗转通过一些经纪人，接一点戏。“从2013年开始拍戏，断断续续拍了10来年。”邬倩笑笑，“没接到过什么大的角色，剧播出了，顶多是被朋友看到而已”。没戏拍的时候，就做点小生意，卖卖护肤品、保健品，“你总要先想办法养活自己”。就这样间断着拍戏，年复一年地坚持了下来。
在抖音的个人账号里，邬倩罗列了自己演过的角色，她是《凡人歌》里的沈丽萍、《女子推理社》的尚恋洁、《风月无边》里的梁茹芬，也是《幸福到万家》里的雪梅、《幸福二重奏》里的汪冰。“角色太小了，不那么容易被看到，能够很精彩地客串一下就很高兴了。”她说，很多时候，觉得自己是剧组里的“外人”，去一个新的组，拍几天的戏，总有一种去别人家的感觉，“心里有很大的落差”。
邬倩是个闲不住的演员。没戏拍的时候，她会很焦虑，没有安全感。短的时候空个把星期，最空的时候连着一个月没戏拍，就连配角都没有，这是她周围大部分演员的现状。“这部剧杀青了，不知道下一部在哪。”这时候她会想办法自己找活，到处打听有什么新戏开机，去争取出演的机会，“每天不是去找戏，就是在去找戏的路上。”
抓住老年短剧的流量密码
邬倩没料到，短剧《闪婚》反而成就了她事业上的一个小小里程碑。这部主打老年题材的短剧上线后，5天内她的抖音粉丝涨到了10多万，很多观众涌到她的短视频账号下面留言，问这位“石小秀”的扮演者：“你真的是90后吗？”
30多岁的年纪，正是社会上的中坚力量，但对一位默默无闻的普通演员来说，这也意味着几乎不再有演男女主角的机会了。“这个年纪，非常尴尬。”邬倩坦言，10年没能成为电视剧的女主角，可选择的范围已经非常少了，“我演过七八岁小朋友的妈妈，男女主角的姨、婶婶，基本上没有主演的机会，就连女二、女三也少。一部剧、一部电影，总共百来号角色，不是每个人都能拿到出彩的角色，从而被观众记住。”
在邬倩尝试从“横屏”的电视剧，跳进“竖屏”的短剧之时，正值微短剧市场快速扩张的时期，短剧快速攫取了观众的注意力。《中国微短剧行业发展白皮书（2024）》显示，截至今年6月，我国微短剧用户规模已达到5.76亿人，占整体网民的52.4%。据行业机构预估，2024年我国微短剧市场规模将达到504.4亿元，同比增长34.9%。而同期内地电影全年总票房收入预计为470亿元。这代表着，微短剧的市场规模有望首次超过内地电影票房，成为影视行业的新霸主。
与此同时，50岁以上的中老年用户更是微短剧的忠实粉丝，占比近三分之一。当“90后”演员在短剧中“扮老”，当“霸道总裁爱上我”的主角变成50岁左右的“奶奶”，邬倩恰恰在合适的时机抓住了流量密码。
“我之前演的角色最多比实际年龄大十来岁，直接演奶奶，比较意外，一开始有点接受不了，直到拍摄时才慢慢接受了人物。”在短剧中“扮老”，邬倩的经验是从体态、走路等细节上营造出中老年人的感觉。比如，表演的时候背部要稍微佝偻一点，走路带点外八字，整体状态不那么精致。“年轻人穿高跟鞋走路是挺拔的，跟头顶悬了根线似的，老年人要稍微往下沉一点。”
不过，短剧的“扮老”并不要求过分真实。老年短剧，依旧是“霸总”“豪门”的配置，自然也要求演员赏心悦目，犹如偶像剧一般。“从表演上看，40岁和50岁的差别主要是细微的肢体上的年龄感，还有妆容，以及后期时无滤镜，光故意把脸上的斑驳、坑坑洼洼打出来，就会有一些年龄感了。”她介绍，拍老年短剧时，一般在扮相上并不会刻意增加皱纹等细节，“人都是视觉动物，短剧与影视剧的呈现方式还是不一样的，我演石小秀这个人物，她需要有年龄感，但不可能真的非常显老，因为你的声线是年轻的，你也需要让观众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喜欢这个角色。”
在邬倩看来，尽管都是“霸总”题材，是女性观众的“造梦”短剧，是观众对于“罗曼史”的想象，但老年短剧中关于“爱”或者情感的表达更内敛、委婉。“年轻人的恋爱是激烈、热情的，会齁到你。中老年人之间，却不是‘我爱你’的表达，而是遇到事情时‘我在的’，这是非常纯爱的表达。”她说，自己也会从母亲身上看到很多中老年人的状态、诉求、心理期待等，从而用在角色塑造中，“你把自己想象成五十岁的人，自然就知道怎么去表达情感。石小秀的情感表达一定是收着的，委委屈屈的，不太敢去表达幸福的，她需要的是男方的带动。”
最近大半个月，邬倩一直在进组，忙到没有休息的时间。《闪婚》上线后，几乎天天都有五六个短剧制片人加她微信，最多的时候有十来个，“现在隔三岔五有人来问，问的都是短剧”。尽管辛苦且忙碌，她反而觉得特别有安全感，“比让我闲着舒服多了，现在我不担心拍完这一部就没有工作了，我可以很安心地去完成我自己的戏”。
她琢磨出了一些表演短剧的经验。“短剧最大的特点是‘直给’。长剧可以有非常大的空间，演员能通过踱步、奔跑来表达情绪。竖屏只有一个很狭小的空间，演员只能通过上半身的动作来表达情绪，节奏也比长剧要紧凑，相对会缩短情绪的细节。”邬倩说，“我非常不认同有人说短剧只是站着说词，没有任何情绪。”
在她看来，即使演短剧，最重要的依旧是“真诚”，“身为演员，你必须说服自己相信这一切真的会发生”。为适应快节奏的观看方式，短剧中的剧情冲突激烈，在人物行为的表达上也更为夸张。“短剧会直接告诉你，我是坏人，一切都写在脸上。”邬倩举例，在《闪婚》中，有石小秀被狮子头泼了一身等情节，在冲突的表达上更加直接，对演员的考验也在于此，“短剧里的情绪转变很突然，这是短剧自有的逻辑、体系决定的，你要相信短剧里的坏人就是会有这样的行为，相信冲突会这样一上来就爆发，作为演员，你只能去执行这种表达方式。”
尽管在短剧这条路上走得还算顺畅，邬倩还是希望自己能有机会去演电影，能够在电影中去细腻地展现自己的表演技巧。“我特别想演侠女，之前看《觉醒年代》时，就被张晚意演的陈延年打动了，我也想通过角色来表达家国大义。”她说，自己也想演类似于《金陵十三钗》中的“商女”这一类的角色，“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演好，但特别想演社会底层的小人物”。
记者采访当天，邬倩正在赶往片场的路上。“晚上有一场跟霸总吃饭的戏。”她告诉记者，《闪婚》之后，她拍完但还没播的同题材短剧还有三四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