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雨素在演讲现场。)
范雨素住的地方叫皮村4X号公寓,这里是前村委书记的家,她把这个两扇大红门的院子称为“下野总统的府邸”。
11月21日晚上,一个警察带着三名治安人员闯进了她的小屋。最近,全北京正在开展安全隐患大排查大清理大整治活动。
“名人”的身份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特权。治安人员收走了一些有安全隐患的物品。
几天后,在皮村商业街旁边的一家快餐店里,范雨素用她惯常的平淡口吻说起这件事,仿佛是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
“那有什么,穷人无非就是算钱的帐,高高兴兴让他拿。”她轻轻地甩着手说。
出名似乎并没有改变范雨素的生活,更没有像有人预测的那样完成一次“阶层跃升”。
今年4月,《我是范雨素》一文走红之后,皮村突然涌进了超过50家媒体和近30家出版社,一家出版社拎着20万元订金找范雨素签出版合同,最后连人影都没见着。重庆的一家媒体说她“压力过大躲入深山古庙里”。
“瞎扯!我一直待在家里没出门,电话关机,天黑了还是照样大摇大摆出去吃饭,这里没有一个人认识我。”问及为什么躲开媒体,她半开玩笑地说,因为媒体把她拍得太丑了。
私底下,范雨素密切关注着网上对她的评价。一篇文章说她是因为中产阶级的悲悯才出名的,为此她伤心了很久。
5月,一家网络媒体带着诗人余秀华造访皮村。组织方希望范雨素能现身跟余秀华做一场对话,然而,直到余秀华离开,范雨素还是没有出现。
不久之后,余秀华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炒作,肯定是炒作,说什么‘媒体采访太多了,为了躲避采访跑到山上去了’,我就不相信这种话。”
对于余秀华的质疑,范雨素显得愤愤不平,“凭什么说我炒作,我又不认识她,没什么好说的。”
对于成名,她保持清醒,甚至过于敏感。11月22日,在一个自媒体大会的受邀发言上,她用标志性的轻盈幽默感形容自己的出名,“我在今年4月偶遇了一场沙尘暴,莫名其妙地成了网红。”
这是她消失在公众视野半年多以后,首次在大型公共活动里露面,她为此花了30块钱在皮村的照相馆拍了张半身肖像给组织方做海报。主办方给她化了妆,她看着照片,显得很满意,“像个韩国明星一样。”
不过,事后她又很后悔参加这次活动,“太穷了,要不是没钱,我才不愿意这样抛头露面,都是虚名浮利。”
和许多一夜爆红的人不同,范雨素没有把自己偶得的名声变现,她谢绝了商业活动,联系采访的记者被她一一拒绝,对家人的打扰更是她不可逾越的底线。
皮村文学小组的老师张慧瑜理解范雨素的选择,“她不愿意被任何东西绑架,拒绝被标签化,只有这样,她才能更自由地生活和写作。”
4X号公寓南向一间8平米的小屋是范雨素的家,屋里堆了几千本书,她把这个屋子叫做“第欧根尼的狗窝”,10年来几乎没有客人造访过这里。南向有一扇玻璃窗,玻璃很厚,冬日的太阳照射到被单上,她每天懒洋洋地躺着,觉得这是最幸福的生活。
半年来,她在这里闭门构思和写作。这就是她理想中的“世外桃源”。“世外桃源怎么会有人敲门呢?”她说完笑得头往后仰。
与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签订了长篇小说的出版合同之后,范雨素辞退了育儿嫂的工作。但她说出版社还没支付定金。日子渐渐拮据。在上海工作的大女儿渺渺每天给她打电话,催她出去干活:“干体力活才能有饭吃,写东西能赚什么钱。”
小女儿枝枝嘲讽她说:“你啥名人,人家鹿晗、王俊凯才叫名人,你看你穷成啥样,好意思叫名人。”
《我是范雨素》之后,外界期待范雨素的新作能带来更大的惊喜,范家上下却有另一种共识。范母张先芝按照她“政治家”的敏感,担心有“文字狱”的灾害,劝她别再写文章。她通过当地媒体,委婉地告诉女儿,“名气不能当饭吃,当好月嫂带大娃子。”
范雨素对此表示同意,“我要把它删成10万字,交给出版社,然后就回去做保洁员,随便干个什么都比这个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