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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角米粒——最卑微动心的爱情故事

日期:2012年11月24日 13:27 来源:原创 作者:杨辛唯

第二章:洛信的生日会
宁姨家住在半山腰上的别墅里,每次回家,杨辛唯都要走上好久的路才能打开家里那扇高高,雕满古典花纹的古木拱形大门。家里面的摆件奢侈得要命,甚至二楼的走廊上都会看到他们口中所说的古董大花瓶。奢侈品随处可见。

这样有钱的家里,当然不会属于杨辛唯的。

晚上,回到宁姨家。

清凉的空调风迅速将身体原本的体温覆盖。杨辛唯不喜欢这种冰凉冰凉的感觉,就像是停尸房里的冷气,像爸爸永远沉睡的地方。

“回来啦!”宁姨笑着迎了过来。

“嗯。”杨辛唯站在玄关处打开鞋柜。红橙黄绿青蓝紫什么颜色都有的鞋在柜子里摆得满满的。眼睛寻找了很久才终于发现属于她的那双绿色拖鞋在角落里被挤得相当辛苦。

如果辛唯的父母结婚是得到老一辈的祝福,或许现在就不用寄人篱下了。

宁姨,说不上好或不好。她是个非常势利的人,但让人觉得意外的是,这个视钱财为生命的女人居然会收养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孩子。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眼前的这个女人的确收养了辛唯。

杨辛唯来这个家有五年了。宁姨的丈夫洛永凡是在五年前,也就是辛唯来了之后才发了大财,当时他们夫妇俩还说是辛唯旺他们的。他们只有一个女儿,与我同年,叫洛信。

换上了皱皱的拖鞋后,宁姨的话又重新灌进耳朵里。“因为明天是洛信生日,所以请了很多洛伯伯生意上的朋友和洛信的同学过来,你也帮忙招呼着些吧。”

辛唯轻轻地抿了唇,扯出点笑意。“嗯。”

在吃过晚饭后,辛唯帮着佣人收拾了碗筷。杨辛唯觉得只有帮这个家做点什么时,才不至于让自己看起来像骗吃骗喝一样,心里也会感到舒畅些,少愧疚。

晚上的九点,她躺在木板床上,从窗户里可以看到外面暗沉的天空。今天,没有星星。床尾的风扇叶不停地转啊转,凉凉的风从脚底钻进。

她想起了昨天下午。贺文毕的表白。

那时候,刚下课,杨辛唯还在抄着黑板上的笔记,同桌张可无聊地戳着她的手肘,嘴里一直说:“越界了越界了。”她不当一回事,继续握着笔犹如横扫千军般急速地写着。

再次抬起头时,眼前多了个人,向高一点望,就能看见那张让人感觉与世无争安静的脸。仅仅只限于贺文毕独有的脸。

两人含情脉脉地对看了很久。

周围嬉闹的同学,感受到来自某个角落独特异样的气氛,于是都停下了肢体的动作和声音。

似乎在等待安静,似乎要等到她能清楚地听到,所以在教室鸦雀无声时,他才开启了薄薄的嘴唇。“我们,恋爱吧!”

在场的所有人没有如期“哇”的一声,而是将眼睛齐刷刷地转向顿时愕然的杨辛唯。

时间无声走过,每个人都在亢奋的线上,他们的嘴巴笑得比当事人还要开心,只是最后没有想到,杨辛唯居然用了这种逃避的手段。

感受着微风,杨辛唯在床上傻傻地笑了。

“咚咚咚。”听到敲门声,她立即将微笑埋藏在心里。

打开门,是洛信。

门外的那个女生自顾自地走进来,非常主动。

“听说,你们班上,有人向你表白了,是不是啊?”洛信坐在床旁的椅子上。

她们两人不在同一间学校。洛信在省实验中学里面读高二,是靠钱靠关系走进去的。杨辛唯中考时的第一志愿也是省实验中学,在夜里挑灯,悬梁刺股的勤奋学习中凭着自己努力终于考上,但十分不幸的是和洛信同一个班。在日后的生活里,那些由洛信背后发出的流言蜚语说得杨辛唯无颜再继续就读这间学校。

如果生存少了尊严,那我将一无所有。摘自杨辛唯日记。

后来在洛永凡的帮助之下,找了间俗称“国家级重点职业学校”的商贸学院,就读工商企业管理专业。和省实验中学只隔了一条马路。虽然心里还想相隔更远点,但还是别要求太多了,毕竟那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看着凳子上的洛信,她否认。“不是。”

洛信激动地站起来:“在学校门口吃饭时,我亲耳听到你们学校的人说贺什么和你杨辛唯表白了,不是你吗?”

“学校里或许有同名同姓的人,那不一定指我。”对于眼前的这个女生,杨辛唯没什么感觉。不讨厌,不恨也不喜欢。所以有很多事,也没必要跟她实话实说。

“哦。我也觉得不可能是你。”然后又说:“因为你总安静得,像死了一样。”很是平淡的一句话,可从洛信的嘴里说出,传进她的耳里时,身体起了一身疙瘩,不禁颤抖了一下。那种语气,就像是惊悚片里午夜幽灵的经典口吻。

芝麻般细小的事,洛信都要问得清楚。好强,妒忌,虚荣心是她的性格。只要杨辛唯活得比她糟,那就是洛信的心愿。

像是来证实自己的想法,在确定没有这回事之后,洛信面带着笑容,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周六的清晨,万物从沉睡中醒来。一滴晶莹的露水从叶片滑落,阳光照耀下像一粒闪烁着耀眼光芒的钻石。泳池里的水波光粼粼,细细碎碎。一群身穿泳衣的少男少女在泳池边嬉闹追逐。

杨辛唯揉了揉惺忪睡眼,伸个大大懒腰,舒服地呼吸着。

“洛信,洛信。”窗口下一个女生娇滴滴地喊着。

洛信听到喊声,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眼前娇美如花的女孩说:“知道你想问什么。别急别急,主角都是最后登场的。”

女孩的神情显出不耐烦,但在想不出比等更好的办法时,那就唯有继续守株待兔了。

辛唯站在窗口旁,看到洛信和一个女孩似乎在谋划些什么。视线并未在她俩身上放太久,看着泳池上穿着各异泳装的男男女女,她的脸就像被窗外的阳光灼伤般滚烫。

这到底是生日会还是泳装秀?

闪着光芒的水晶吊灯下,有个相当醒目的十七层欧派水果蛋糕摆在客厅中央,蛋糕边缘还有许多可爱的小花和蜻蜓的驻足。大厅弥漫着甜腻腻的奶油味,身穿礼服的绅士和淑女们在蛋糕旁踏着柔软的舞步,就像是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般华丽。

辛唯抬起头,看着高不可及的蛋糕。如果可以不顾形象,她真想试试这个香软诱人的大蛋糕到底是什么味道。香味萦绕,她闭上眼睛去想像奶油香甜的味道。

很多鄙视的目光从她身上暼过。站在蛋糕旁的这个女孩上身穿了件轻纺料子的上衣,下身是柔顺轻薄的裙子,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哪家的穷孩子没见过蛋糕似的穷酸样。辛唯的衣着和客厅里穿着礼服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宁姨感觉到那些不善的目光,于是走到辛唯面前,大方地微笑道:“辛唯啊,拿瓶红酒去泳池旁帮那些拿着空酒杯的客人加酒吧。”

辛唯点点头。

泳池旁,莫梓扬袒着上身,露出结实强壮的胸肌,下身穿着沙滩裤,趿着拖鞋。垂下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红酒杯的杯脚。他的身前有位身穿比基尼女生叶思涵,她柔软细长的发丝间有清爽的微风轻轻滑过,精致完美的杏仁脸显出几分楚楚可怜样,眼神执着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男生。

叶思涵握住莫梓扬的大手,满脸歉意地说:“梓扬,对不起。我和他只是很普通很普通的普通朋友,我。”

她的话还没有讲完,莫梓扬立即打断,大力甩开她的手,凶狠地说:“够了,你的这些谎言让我感到恶心。”

都抱在一起接吻,那男的手都在她的背上充满挑逗性的游离,都这个样子,居然还敢说只是普通朋友。真当他是傻子。

叶思涵发挥着打不死蟑螂的特性,依然紧握住他的手,一副可怜貌说:“我是被逼的,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我呢?”

莫梓扬的怒火被她的一句话烧得更加旺盛。“被逼?那你当时的神情为什么会这么享受。我丝毫看不见你有想求救的欲望。”他再次大力甩开叶思涵的手,并将她推得离自己更远。“警告你,别再想通过什么渠道来找我。”

莫梓扬怒火冲冲地朝客厅走去。

杨辛唯看到朝自己方向走来并拿着空酒杯的客人,便下意识地问:“先生。”话还没有说完,莫梓扬就愤怒地将杨辛唯往边上大力一推。她的大脑来不及做任何反应,脚掌向右趔趄几步,步子还没有稳下来,右脚就陷进泳池里去了。

莫梓扬的情绪还在燃烧,泳池旁的水花突然迸溅到他的身上,于是那火气更加难熄了。

“救命,救命啊!”杨辛唯张开一双瘦削的手臂在水里焦急地拍打着,双脚失去平衡仍潜意识地在试图找支撑点。水灌满了她的衣服,灌进了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里,朝着身体最深远的地方去。

尽管眼睛感到胀痛,她也固执地睁开着。四处迸溅的水花让她看不清旁边是否有人,只是那双渴望求救的手很想死死地捉住身边一根稻草。

水让她感到无助,感到畏惧。她害怕会死在水里,害怕就这样地死去。她恐惧极了。脑子里的绝望感充斥着全身。犹如深海里的鱼失去双鳍,便失去生存的希望。

手和脚都无力地在水里象征性地划了几下,身体就开始慢慢下沉,她疲惫得没有力气再去挣扎了。

泳池似乎很深,她看不到暗黑的底部,不知道离底部还剩多少距离。这样没有止境的下沉,她终于知道自己是终究要往地狱那条路走去。

她知道没有人会救自己了。所以将鼻子里仅存的些许氧气,绝望舍下。或许死亡,是上帝对她的眷顾。

水里冒出细小水泡,软软的发丝随水流从脸旁划过,面容安详。她的人生从来都是这样无助着。

突然。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搂住她的腰,吻住她的唇,朝水的高处游去。

周围的水泡是生命的迹象。她意识模糊的感觉到呼吸没有那么困难,身体好像被人牵引到可以生存的地方去,被带出绝境。

莫梓扬将杨辛唯抱到泳池边,早已等待多时的洛家私人医生立即展开抢救。

莫梓扬只觉得自己是轻轻推了她一下,想不到她居然会掉进水里去。不过谁叫她不会看人脸色,他明摆着不高兴,她还要走过来搅局,活该。洛家请回来的佣人真是笨。

在医生多次的心脏复苏按压后,杨辛唯才将胸腔里的水轻咳地吐了出来。

看到她睁开眼睛,医生像报告示地说:“醒了。”

然后一群看热闹的人便作鸟兽散了,而宁姨半关心道:“怎么会掉进水里呢?下次注意点啊。”

没有给辛唯说明事情原由的时间,宁姨就和几个阔太太朝客厅里去了。

她拨了拨头发,整了整湿嗒嗒的衣服,以至于不太狼狈时才低着头朝自己卧室里走去。

“喂。”本来想跟随大队一起散了,只是看到她那双充满可怜的眼神,孤独悲凉的神情时,心竟然揪痛了。

第三章:洛信的生日会2
杨辛唯不知道那声“喂”是在叫谁,可在眼帘下有一双脚站在自己跟前。她抬起头,看着莫梓扬,礼貌地微笑:“你好。”

本来想说对不起的,但看到她居然微笑,就讽刺地说:“心里明明难受得要命,扯出笑容给谁看啊。”

她垂下眼帘。“我没有难受。习惯了。”

“习惯这么假?习惯这样假惺惺?习惯了戴面具?”

她忍着心里的苦楚,忍着泪水的滴落,却忍不住哽咽道:“如果你没有事,我先走了。”

没有经过对方许可,她已经快步离开那个侮辱她的人了。

不是说如果生存少了尊严,她将一无所有吗?那现在,她还剩什么?

难道只能用逃避来选择所谓的尊严?难道就没有办法去捍卫自己的尊严吗?或许应该说,除了逃避,她一无所有。

锁上房门,拉上窗帘,湿透的衣服紧贴身体,她颓废地坐在微凉的地板上。狭长的眼眶红了,鼻子一阵酸楚后,泪水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哭了出来。

她不想虚伪,不喜欢戴面具,不爱假惺惺,但也不敢真起来。她只是养女,在洛信的生日会里连看个蛋糕都要被谴开的养女。即使掉进水里,即使离死神更近一步,她都只是养女。没有人会关心她,没有人会理她生死,她很卑微,就像是仆人。

如果妈妈在,一定会因为她掉进水里而吓得半死。如果妈妈在,一定会紧紧抱着她嚎啕痛哭起来。如果妈妈在,一定会害怕她死去。可妈妈不在了,所以寂寞的悲凉都包裹了全身。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后,宋管家恭敬地问:“二小姐在里面吗?”

她紧张地停住哭泣,尽量用最平常的口气问:“什么事?”这地方里的所有人表面上对她毕恭毕敬着,因此她也渐渐学会隐藏情绪。

“夫人说现在准备切蛋糕了。”

“我换了衣服就下去。”

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深深地呼吸。继续微笑。

客厅里漆黑一片,一束聚光灯打在正从楼梯走下来的主角洛信身上。古典的大钟敲响,所有人很有的默契地大合唱生日歌。她在众人的欢唱声中走到客厅中央,双颊晕红,脸上洋溢着幸福微笑,双掌合十喃喃许愿。然后矜持地吹掉蜡烛,拿着长长的刀子将柔软的蛋糕切开一个小口。

佣人打开了灯,重新换上了轻柔音乐,窗帘依旧封死。十七层高的蛋糕原封不动地立在那儿供人欣赏。洛永凡的生意朋友踏着交际舞,洛信的同学回到泳池边上嬉戏。而辛唯,坐在角落里。那个被遗忘的人儿,不知该往哪走。

忽然,一个甜腻腻的蛋糕从旁边砸了过来。叶思涵愤怒的脸蛋,燃起火焰的眼睛直盯着杨辛唯。好像被砸的人,受委屈的人是她一样。

辛唯即使也有怒火,但在场有那么多人看着,也只能按捺下来了。她从容地弄掉身上拿不住的奶油,当没有事情发生般站起来朝洗手间走去。

叶思涵迅速伸出一只手,挡住她的去路。然后看着她,逼近她脸,面目狰狞地说:“别装什么淑女了,你的心计比谁都重。”

杨辛唯觉得可笑。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故意说得像是被看穿一样。“你怎么知道我心机不纯?”

对方很愚蠢,不知道辛唯在套话,便自以为很聪明地说:“洛信说如果不是你故意掉进水里,或许莫梓扬的气早就消掉了。”

洛信,洛信,又是洛信,她恨不得将这个人,这个名字撕得粉碎,剁得血肉模糊当狗粮。这个没有心没有肺的人,居然还拿她的生命来起哄。

辛唯的神情有些愠怒。“我不认识你,更别说那个姓莫的人。识趣的你就走开。”辛唯想恐吓叶思涵,却发现自己没有能力。

“不识趣呢?你能拿我怎么办?”

“我走!”杨辛唯没有能威胁叶思涵的武器,只有选择离开。这也算是达到威胁的作用吧。她觉得自己很没有用,居然没有办法能震慑住叶思涵。

叶思涵得意的以为是自己逼退了敌人。等杨辛唯走到十七层蛋糕旁时,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她杨辛唯想躲避。叶思涵气不打一处来。居然敢忽悠自己,这种被侮辱智商的耻辱竟然在无声中萌芽。

“落汤鸡,你这只鸡。”叶思涵咆哮式的怒声引起在场宾客们的注意。

她愤怒的脸蛋都快扭曲成一团,脚步如疾风,像是踩着猛烈燃烧的烽火轮,怒火冲天地追着杨辛唯。

杨辛唯不将叶思涵当一回事,仍然自顾自地向前走。管背后发生天灾人祸,只要前方有路,她就必须向前走,不回头。

叶思涵走到杨辛唯背后就突然停下急促的脚步。她面带阴邪笑容,伸出魔鬼的双手将辛唯往十七层蛋糕里大力一推。

受到外物冲击的蛋糕迅速轰然而倒,可爱的花朵和驻足的蜻蜓在一瞬间像魔术般被变走了。隐藏在奶油深处里的支架刺进杨辛唯的手臂,深深的一条血痕,让她不得不为疼痛而微蹙眉头。

她面无表情,镇定地在奶油堆里重新站稳脚步。

香甜的奶油溢进伤口时有隐隐刺痛。衣服,头发都沾满了沉甸甸的奶油,香甜的气息好像从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里迸发出来般。

此时此刻,她感到自己滑稽得可笑,被讽刺得不再存有脸面。

掉进水里她拼命地呼喊,却没有人会有意识地立刻去救她,那些围观的人都像在看戏一样,嘲笑着掉进水里愚蠢的人。现在,也一样。她被人恶意中伤,无缘无故当了罪人。被莫名其妙地推进蛋糕里也不曾有人会走过来扶她一下,关心她一下。

她的眼神冰冷得让叶思涵心惊胆颤。

杨辛唯豁出去了。怎么忍?拿着尊严去委曲求全,拿着尊严去乞讨生活,拿着尊严去看人脸色。做不到,她再也做不到了。即使宁姨不再养她,即使饿死街头,她也决定豁出去了。

养女又怎样?养女也该有自由,该有尊严。

以前积怨的想法,此刻全都排山倒海地迸发出来。

因为这些念头壮强了她的胆量。

于是在霎那间,在电光火石间她愤怒地抬起手,使尽全力地给叶思涵的左脸重重地扇上一掌。

空气中似乎有热辣辣的火光猛然爆出。尖锐的掌掴声响彻了整个客厅。全场客人都被惊得背脊僵硬。

古典大钟发出有规律的“嘀嗒嘀嗒”声,那声音萦绕在各位宾客的耳膜里,挥之不去。空调里的冷气依然正常呼出,本是舒适的温度在此刻变得异常寒冷。

叶思涵惊愕地睁大眼睛,几缕凌乱发丝被挂在额头上,左脸的掌印如火燎般清晰,像要溢出血来,嘴角忽然缓缓流出猩红粘稠的血。

人群里的宁姨在惊愣中迅速缓过神来,急忙走到叶思涵面前,充满爱怜地抚摸着她脸颊,就像是对待自己亲生女儿般心疼。“思涵啊,是不是很痛?”然后宁姨转过身看着满身奶油的辛唯,脸色一变,指责道:“你告诉我你刚才是在干什么?你把洛信的生日会都弄成什么样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居然敢打人?杨辛唯,你实在是太放肆了。”

叶思涵也在惊愕后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起来。“我不要再见到她。我不许你们再抚养这个贱人,听到没?”

宁姨听到叶思涵的哭声又转过身忙着安慰这个可怜娃。宁姨不停地哄,替她擦掉脸颊的泪水,抹掉嘴角的血迹。

宾客们回过神来后,即刻在底下与旁边的人叽咕细语,鄙视嘲讽的目光在偌大的客厅中悄悄地蔓延开来。

杨辛唯不语。静静地打开那扇高高,雕满古典花纹的古木拱形大门,然后没有声息地轻轻关上。

她屏住呼吸,忍着酸楚,心灰意冷地走出这栋别墅。

正值中午时分,太阳灼热的温度像要把人给活活烧死。可笑的是,在这么热的气温,这么晒的阳光里,她的心还是感到很冷,像冰窖里被凝固的泉水。

别墅区里的小道上没有行人,寥寥的几部豪华名车从身边急速开过。经过的车子,司机都会忍不住回头看走在路边这个染满奶油,狼狈的人。

杨辛唯往山下走。步子很慢。她无处可去,害怕走到山下后会有更多异样的目光。她无处可去,只有放慢脚步,往下走。她想找张可,但手机没有带在身边,没有张可的电话号码怎么去找?

她不哭,不为刚才的事哭。因为,不值得。

手臂上的血液,夹着奶油干涸在一起。杨辛唯反着手臂,想看看伤口是否严重。但她看不见伤口位置,只知道手臂上的某个位置传来隐隐的疼痛。她走到垃圾桶旁,将身上的奶油拨掉,大力地甩了进去。

杨辛唯对着垃圾桶,说:“我讨厌你,奶油。”口气中存有几分潮湿,眼眶来了几分湿润。

她闭上嘴,不敢再说了。害怕真的会哭出来。

走了很久,衣服都被太阳晒干了,但奶油粘腻腻的感觉还在。

第四章:遇见贺文毕
五年前,她坐着黑色轿车,看着车窗外陌生的风景,来到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家庭。那天的天空蓝得很深邃,看不见一丝白云。阳光明媚,照在身体上时,是得不到感觉的温度。

有个陌生男人牵着小辛唯的手,按响门旁的门铃。

有个佣人打开那扇高高,雕满古典花纹的古木拱形大门,走到前院的铁门前,问那男子是什么人。

小辛唯从点点罅隙中看到那扇大门。她在想着大门后会有怎样的人?那些人会有爸爸妈妈那么善良吗?会很爱自己吗?那扇门很高很大,但不宽。好像是动画片里《猫和老鼠》的那只老鼠家的门。不过小辛唯觉得可笑,只是形状像而已。都是拱形。但自己居然会联想到他们家的大门是老鼠家的门。

佣人说因为这家的主人带着女儿出去旅游,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于是就带着小辛唯上了卧室。那个陌生男子在看到小辛唯被佣人带进门后就自个儿走了。

小辛唯在家里呆了整整一个月都没有出去。有天下午,她在卧室里听到楼下佣人开心的嗓音。“洛先生,洛夫人,洛小姐,你们终于回来啦!”

辛唯猜想应该是这家的主人回来了,于是梳了一下头发,整理着装便走下楼来。

洛夫人看到楼梯口上的小辛唯,就想到应该是自己领养回来的孩子。她觉得这孩子长得很清秀可爱,但骨子里却透着一丝落寂。她笑着问:“是杨辛唯小朋友吗?”

小辛唯只是点点头。尽管不喜欢别人叫自己小朋友,但也不敢哼声。

洛夫人又说:“以后你就叫我宁姨。这位是洛叔叔,这位是我女儿叫洛信。”

小辛唯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你们好!”既客气又显得疏远。

小辛唯觉得很疑惑,为什么宁姨自己有女儿却还要收养多一个女儿呢?然而她没有问。后来宁姨又问了小辛唯的出生年月日,她比洛信小两个月。

夏天的黑夜来得总是比较慢。西边的太阳正在渐渐地沉下去,晕开的红霞以柔和的姿态在太阳旁慢慢挪动身子。金光闪闪的阳光充满幻想性地散在某个公园里。

杨辛唯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回去了。她也不会再回洛家。

她知道自己很狼狈,以至于不敢抬起头去看过往的路人。如果现在眼前能放个碗,或许还算是有个职业。可此时此刻,她连两块钱的碗都消费不起。坐在凳子上,和乞丐没有区别的发型和肮脏的衣服,惹得路人在经过时都会匆匆地瞥上一眼。即使不用抬头看,她也知道那些是怎样鄙夷和嫌弃的目光。

看了看手表,才六点三十分。

时间过得很慢,她等待的黑夜久久未到。她想让浓得化不开的黑夜将自己紧紧掩藏起来,将别人的目光黯淡起来。可黑夜啊,你怎么还不来?

忽然。有人轻轻地拍了拍她肩膀。

她没有思考地就抬起了头。那张干净与世无争的脸,让她立刻羞愧地掉头就跑。

贺文毕眼明手快地捉住她,心疼地说:“你怎么弄成这样?是朋友过生日,都在扔蛋糕吗?”

杨辛唯幡然醒悟。或许在别人眼里,自己是在朋友的生日会里狂欢回来的。在别人眼里,或许自己并不落魄。那些被自己扭曲掉的眼神里,或许也有羡慕的目光。

杨辛唯心虚地点了点头。

贺文毕觉得此时的辛唯很可爱。在他的眼里,辛唯是那种干净得不着灰尘的文静女孩。此时此刻的她,又是多么的滑稽。

贺文毕看她一直低着头,想要看清她表情却发现她只会将头低得更下。“怎么不换套衣服才出来?”

辛唯的语气布满淡淡忧伤。“我父母外出去了,我没带钥匙。”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愿意去我家吗?”

杨辛唯愕然地看着贺文毕,心里的情绪复杂得要命。好像只有情侣间才会没有顾忌地去对方家里吧。但细想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她没有出声,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贺文毕看到辛唯终于肯抬起头看自己时,嘴角愉悦地笑了。他伸出手,温暖的指腹碰到辛唯冰凉的脸颊时,指间不禁僵硬了。这么热的天,她的脸,怎么会如此冰冷?然后回过神来,再轻柔地将她脸颊上残余的奶油都抹掉。“干净了。”

她羞涩得又低下了头。“谢,谢。”话语都变得不顺畅了。

“走吧!”他牵起了她的手。暖暖宽阔的大手给人一种很实在的安全感,可她还是不敢奢侈这样的大手会永远陪着。她害怕会有失去的一天。

她将自己的手从大手中挣扎出来。一旦沉溺在幸福里,人就会忘记悲伤。这样奢侈的感觉,如果会在某一天里消失的话,她宁愿从不曾拥有过。

贺文毕也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当转身看到她又是低着头时,笑着说:“因为你总爱低着头,我又走得比较快,所以害怕你跟在后面会走失。”

辛唯提起勇气看着他。那双眼睛就像孩子一样天真纯净。

贺文毕伸出手,摊开掌心。“是你自己把手交上来还是要迷失方向?”

杨辛唯看着眼前充满安全感的大手,犹豫几秒后,就慢慢地抬起自己的手。贺文毕害怕她会突然缩回手,所以没等她将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时就迅速地握紧她缓慢抬起来的手。

他觉得,她的手很娇小舒服。

她觉得,他的手很修长有力。

他牵着她,放慢步子,走得比辛唯还要慢。她也低着头,看他脚步,然后跟着。

贺文毕说:“低着头走路不怕撞到人吗?”

“我在看你脚步。”

“我人就在你旁边,所以不用害怕会走失。”

辛唯点点头。

天空已经黑了下来。太阳完全下山了。橘黄色的路灯都在一霎间亮了。小车也把前方的路照得更加清晰。

贺文毕看着身旁恬静的女孩。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山间润过露水后的白色小花,宁静得让人心动,美得让人舒服。她眼底里透出的悲凉感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打从心底里要捧在手里暖。这样的一个女孩,没有人会舍得伤害吧。

贺文毕家住在离公园不远的小区里,这样近的距离,他们都走了一个多小时。

去到他家时,贺伯伯和贺阿姨正准备打电话给贺文毕回家吃饭。当他们看到儿子带了个女孩回来时,嘴巴开心得合不拢嘴。贺阿姨看到辛唯衣服上白色软软的东西时,疑惑地问:“孩子,你衣服沾上什么了?”

“贺阿姨好。只是些……。”辛唯支吾了很久。她不愿意说那些是奶油。就算是说和同学玩不小心沾上的奶油她也不愿意说,她不想让长辈觉得她是个贪玩的人。

贺文毕识相地接上:“我不小心将蛋糕扔到她身上了。”

贺阿姨对儿子撇了撇嘴,表示不满。又对辛唯说:“那孩子,你快去洗澡吧!”

其实她更饿。从早上到现在,她没有喝过一滴水,没有吃过一粒饭。但脏兮兮的身体,谁又愿意和她同台吃饭呢?

辛唯正苦恼,但也不好意思抗拒。贺文毕看出她的想法,说:“也不急。先把肚子填饱再洗澡也不迟!”

吃过饭后,贺文毕借了件纯白色的T-shirt和有橡皮筋的运动裤给辛唯。

辛唯在冲凉房里,愣愣地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脸上没有一丝光泽,嘴唇因为刚吃完饭才显得有些红润,空洞的眼神,散着淡淡忧伤的双眉,透出骨子里的苍凉和悲怆。

洗完澡,她拉开浴室的门。拖鞋很湿,很不习惯。但浴室里不知道哪条是擦脚布,又不敢乱用,所以当走出浴室时,拖鞋发出刺耳的声音让她觉得尴尬。

叔叔阿姨在客厅里正专注地看着电视剧,时不时还发出明朗的笑声,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洗完澡的辛唯。

她走得很慢,尽量将鞋子的噪音降到最低。

贺文毕也在客厅里,他看到走得很辛苦的辛唯,不禁地微笑了。她的头发湿漉漉的,宽松的T-shirt显得身子很单薄。他想叫她过来一起看电视,可话到了喉间就被硬生生地吞了下去。因为他知道,她不太合群。

贺文毕拿了条新毛巾,走到自己房门,敲了几声:“我可以进来吗?”

杨辛唯听到声音,便立刻地打开房门。

贺文毕将毛巾递给她。“湿的拖鞋难免会发出点声音,这是正常的。在我家不用这么拘谨,不然会让我觉得咱俩是陌生人。”

辛唯接过毛巾。“对不起,我适应力比较弱。所以。”她许久也没有将所以的内容讲出来。她词穷了。

贺文毕说:“现在还很早,要出去看电视吗?”

她摇摇头,眼神里带着歉意。

贺文毕理解。“那你早点休息吧!”

正当他准备走时,辛唯急忙地说:“在陌生的环境里,我不敢睡。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抱在身边?”记得第一天在洛家睡觉的那个晚上,她害怕得翻来覆去。只有抱着毛茸茸的小熊才渐渐沉睡下来。

贺文毕的床只有一个枕头和一张薄薄的被子。空旷得让人感到孤独和畏惧。

“要棉被吗?”

她点点头。只要能抱在怀里,不管是什么东西,都行。但在贺文毕准备去拿棉被时,她捉住了他的手。她问:“你是要去阿姨那里拿吗?”

“嗯。怎么了?”

她想想还是算了吧。免得他们说自己娇气。“算了,还是不用了。”

“你不是说害怕吗?”

辛唯摇摇头。唯有硬着头皮上了。她正准备回房关门时,贺文毕猝然顶住了门。

第五章:领养的转移
他说:“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睡在地板上陪你。”

辛唯开心地笑了。“谢谢你。”

晚上,窗幔轻轻拂动,高踞在夜空上的月亮散出苍白光芒。寂静的房间里,有两双幽亮的眼珠子在黑暗中泛着柔和的光芒。彼此都以为对方已经酣睡了。

贺文毕有话想说,可张了嘴却没有出声。

杨辛唯默默垂泪,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他想说,前天那么冲动地向你表白,真对不起了。让你增添不少烦恼了吧。辛唯,请你不要因为我的表白而疏远我。

她在想,以后该怎么办?回洛家已经不太可能了。那些生活费、下年的学费等一切费用该从哪里获取?好无助,强大的孤独感吞噬着气氛,让人空洞。

星期天的早晨,天空很晴朗,气温还没有热到让人感到崩溃。空气很好,就像是在山林中携带着超高负离子一样。很舒服。

各自睡床上的辛唯和贺文毕在伸了个懒腰后都不约而同地坐了起来。他们都想看看对方是否还在,而在脑袋转动的时刻里,两人的目光十分投缘地撞上了。时间仿佛被遏制。沉浸当中的彼此都不肯将对方挪出视线以外。

“收购电脑,冰箱,煤气炉,热水器!”窗子下响起不合时宜地叫卖声,破坏了氛围。

辛唯犹如突然定住的人被解了穴道般僵硬地将发丝捋到耳后,羞涩地别过脸。

贺文毕也觉得不好意思。他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收购电脑,冰箱,煤气炉,热水器!”又一次大声地吆喝。喇叭中高亢的男中音让住在七楼的人都能清晰听到。

“早啊!”贺文毕害羞地说。

“早!”杨辛唯点点头,抿着嘴。

“呃…,我们家的隔音,真差。”像是害羞得不知道说些什么,也就随便说几句搪塞过去。

“是啊!”

两人的心仿佛都被串连在一起,表情和动作都如出一辙。

“辛唯啊,门口有人找你。”贺妈妈的声源向房间里慢慢靠近。

闻声,她立刻捋了捋头发,走到门口。

“是你?”反问。在刚才从房间走来门口的那一霎那,她没有想过会有谁找。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只见过一次面的男生,她觉得很是纳闷。

“洛家二小姐,你好,我是莫梓扬。”非常的彬彬有礼。脸上扬起文静笑容,身上穿着笔挺显得成熟的西装。

“找我,什么事?”洛家二小姐,多讽刺的称号。

他挥了挥手,示意别人从文件袋里拿出一份用文件夹夹着的资料。助手递到她眼前。

“领养合同?”合同的末尾还签着自己的名字。“我没有签过。”她惊愣,不知所措,迷茫地看着前方。

“什么领养?”贺文毕走到辛唯旁边。

她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世,可现在又该怎么解释呢?看着他,嘴巴一直开启不了。

沉默,沉默,在狭窄的门口里阒静地保持沉默。

莫梓扬的笑容像是黑暗中透着精锐的光的猎豹,狡黠,凶狠。

贺文毕的眼光柔和,脉脉如流水般煽情。

“你。”莫名而来的哽咽让话语说得比平时还要辛苦。她低着头,不想承认。但她不得不相信古语——纸是包不住火。“会嫌弃我是孤儿吗?”现在的承认必能省去日后的解释。

贺文毕惊讶。“孤儿?”这两个字怎么可以落在她身上。

“走吧!”莫梓扬扬起微笑,看着杨辛唯。

“去哪?”她害怕地抓着门背。

他冷笑。“我家领养了你,当然是回我家。难不成还要丢人现眼地寄宿在陌生人家里吗?”

“我没有签字。那字迹不是我的。”即使手掌没有粘力可以抓紧门背,可她依然还是顽强地狠狠地紧贴着。

“你想反悔?”他的嘴角,弯起一丝奇异的怪笑。“这是我号码。今晚会有人接你回去。在洛家。”

莫梓扬递给她一张名片后就走了。

走廊里流窜着飔飔晨风。

别家阳台上挂着的衣物晃晃飘动。

楼下街道里响起三三两两的自行车铃声。

贺文毕的神情还处于刚才的惊怔当中。

“今天就不打扰你。谢谢你昨日的款待。”文绉绉,说得特官方。嘴角的笑容也完美得看不出半点伤痕。杨辛唯习惯了。

他在沉浸,还没有回神,还没有意识到辛唯已经换上自己的衣服,准备离开了。

孤儿?这就是杨辛唯的身份?怎么可能?这么文静稚嫩的女孩,怎能与孤儿搭上关系呢?

中午时分,她步行回到了洛家。

站在那扇高高,雕满古典花纹的古木拱形大门前,她百感交集。

忽然,洛家佣人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浇花壶,打开了门。她们眼神瞬即交汇。辛唯透出了惊慌,而她则满是不屑地走开了。

走进大厅,那些凉到骨子里的空调风依旧不变。

宁姨分别用拇指和食指撑着脑袋,紧皱双眉地坐在价格不菲的进口沙发上。

“两个月后我十七岁,再等多一年,已经是大人了。我有资格,能去单位应聘。”杨辛唯走到宁姨面前,态度倔强,语气冷峻逼人。然后咬着牙,将一个字一个字放慢语速,口气更为加重些。“所以不需要任何人,现在的任何人,抚养。”

“可你仍活在当前。事实说明你需要被抚养。”宁姨放下撑起脑袋的手,脸上的表情也冰冷得近乎让人不敢动弹。

这样的神情是她从来没有看过的。那样的冷,那样的无情,近乎骇人的寒霜。

“别把我当成你家的宠物,来取悦他人欢心。我宁愿飘泊,做乞丐,也不会去那个男的家。我,杨辛唯,也不稀罕留在洛家。”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那时候我在孤儿院里出席一些慈善活动。去找院长的途中,看到你落寂地坐在石阶上。你散发的悲凉感让我很想成为你的母亲,让我渴望去呵护,拥抱你娇弱的心。”宁姨冰冷的神情里带着丝丝的脆弱。“你不爱说话,文静得会经常让人忘记你的存在。”

辛唯不想听这些东西,她立即打断宁姨的话。“说这些干嘛?说了我也不会去的。”

宁姨忽然笑了。“你很安静,因此会让人觉得你对任何事都会顺从,但其实对于那些你不想做的事情,就绝不会有商量余地。”

辛唯转身准备离开,宁姨的声音恰是响起了。终于步入正题了。“洛家会因为你的一个错误决定而破产。”

她知道身后那个女人所说的那个决定。“但那关我什么事?我本就一无所有。就算洛家破产又与我何关?”

“辛唯,你不可以这么自私自利,忘恩负义。洛家有难,就应该尽所能将它救于水火之中。莫梓扬喜欢你,只要你愿意陪他,他是绝对有能力拯救洛家。”

“那我的生活?我的将来呢?谁可以拯救?我不是超人,不是你们的仆人。”

“洛家养育你五年了。”

辛唯理了理自己的气息,淡淡地说:“那是你们自愿的。”

宁姨冰冷的神情里更多的是无助和失望。她点着沉重的头,说:“洛家即将破产,也没办法养育你了。行李已经放在你房间。”

宁姨拖着疲惫沉重的身子走进书房。

她也没有多想就跑到三楼,背上自己的书包和拿上手机。当提起那个硕大的白色行李箱时,辛唯想起了一句歌词:没纪念日,也没任何纪念品,想怀念也没道具,想也想不起,当没认识过你,当没发生过没留下回忆。

里面装载着许多洛家的东西,如果离开就要抛下。这些东西决不能成为日后所怀念的道具。她放开了手,那个箱子依旧以一种纯净的姿势躺着。

走到二楼时听到洛信房里传出阵阵哭泣声。

门虚掩着。洛信坐在床沿边,拿着那张一家三口的相片,伤心哽咽着。

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在蔓延。

五年了,洛信还是一样爱哭。五年了,这里的仆人款待方式依旧嚣张。五年了,真的没有一处地方是能恋念的。可谁会相信呢?昨天还大张旗鼓地帮自己亲生女儿庆生,今天却莫名其妙地说要破产?

别墅外的阳光特别真实。

灼热的温度似乎能将肌肤蒸熟。

一株株矮小的灌木露出显眼的苍翠。

“我不想被冠以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的绰号。我不想去那个男生家。我不想因此而被披上坏人的衣裳。”辛唯走在寂寥的路上。

头顶上的阳光将前方照得发亮清晰,燥热的空气,在空旷的路上流动,远方的建筑物像是沉浸在大海里般,缓缓摇动。

头发晒得发烫,额头挤满了汗水,衣服粘稠得让人难受。

像是旁边有人在倾听,仿佛自己说的话会有人给建议一样。辛唯继续自言自语着。

可是,当她的脑里想到了一句话,那眼泪就流了出来。

“我觉得自己像猫狗,哪家喜欢,哪家需要就可以被抱走。可我不是,我不是啊。我不是宠物。不是随便就能领养的宠物。但现在我和宠物又有什么区别?都是被领养,都是依附在别人身上的寄托品。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抛下我。你们怎么忍心我被人领养。怎么会放心让我一个人生活。”她仰起头,看着倨傲在上的蓝天白云。

一滴滴眼泪顺着外眼角流淌,像细小的河流,没有停歇般的流淌着。

“如果你们不抛下我,那生活就不是这样,就不用寄人篱下,就不会文静得像死去一样。我恨你们。我开始恨你们。第一次知道自己是这么恨你们的。”

“如果你们都在,我也会像洛信一样,成为众人都羡慕的小公主。也会像洛信一样,对着男生也有勇气撒娇。”

突然间,身体像气球一样瘪了。她膝盖一软,意识丧失,昏到在地。

第六章:新家
白色典雅的餐桌上摆着一副碗筷。菜式丰富,卖相更为诱人。

莫梓扬拿起筷子,吃了几口,便被呛得立刻吐了出来。

他怏怏不悦。“管家。”

闻声,一位身穿西裙,头发干净利落地全髻在后脑门,端庄得体的管家立即走到莫梓扬旁边。“小先生。”

“菜是怎么回事?”

管家满脸疑惑地看着瓷白碟里的菜,然后试了一口。“对不起,小先生。我们已经跟新来的厨师说过您不喜欢吃辣的,可是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会这样做。”

“结算他这个月的工资。”

管家带着些许的惊讶表情,没有多说也就照做了。

今天,小先生的心情不太好。管家在心里自个儿补上一句。

“小先生,洛家二小姐醒了。”佣人宋小恩兴高采烈地跑到饭厅里,像是完成布置的作业般愉悦地报告给莫梓扬听。

他的表情很平静,没有应话。径直地走上二楼。

宋小恩心里明白着,小先生今天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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