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衣楼接连遭受重创,不得已分散潜藏到各处,暗中调查穆帝死因,只是穆帝驾崩之后,当年穆帝身边的内侍、宫女、御医但凡与穆帝有过亲密接触过的人接连殒命或者失踪,根本无从查起。
她身负先师重托,效忠于正统皇族,背负着杀师之仇先帝之恨,辗转于各地探查消息,并暗中积蓄力量以待扶持穆帝后人复位,年华就在这样的忙碌中匆匆流逝,而她与昔邪相见的机会越来越少。
她还记得最后一次在屏叠山见到昔邪,寒潭之旁仍然是那样的清绝孤寂。他从来不关心世事,这俗世之中的苦痛挣扎权谋杀伐都似与他无关,他看着她越来越憔悴的容颜却也并不多说一句,只是当她在他怀中安然睡去之后,默默为她贯通真气,调理经脉,在她醒来之后告诉她这一年莫要再进天都,切记。
当她离开屏叠山后不久,便在阳河镇接到一个颇得信任的下属传来秘报,说是天都相府密牢之内竟然囚禁着当年曾为穆帝诊病开方的御医,只因此人医术精湛,曾经救过凤衍夫人的性命,穆帝崩后便被凤衍秘密幽禁于相府,成为凤衍夫人的专用医师。
如将此人救出必可揭开当年穆帝之死的真相,她忽略了昔邪的告诫,只身赶至伊歌城,那下属正好打探到当晚凤衍为三岁幼女庆生大宴宾客,府中守卫对密牢的看守定然有所松懈,自是将人救出的大好时机。她来不及通知城外部属,亦自恃武功高强,当即决定趁夜潜入凤府劫人。
未料想那本是凤衍设下的陷阱,那名下属早已在重金利诱之下背叛了冥衣楼,混战中趁机在她背后施以暗算。她虽奋力突围,并亲手击毙那叛徒,却没有躲过寒雨深处淬毒的暗箭。
那赤红似血的箭羽贯通胸膛,单薄的黑衣在夜雨之中飘零如花。当她在从半空坠向凤府中一片刀林剑阵的时候,身体蓦然落入一个清冷的怀抱。
那人一袭白衣依然纤尘不染,风华如旧,他还是来了,他还是不放心她,但终是迟了一步。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宛如又看到那个漫天霞光中缓步前行的白衣少年,她一生飘零,辗转于死地,终于可以在他的怀抱中安然逝去。
天地无情,夜雨如洗,鲜血、前尘都似不见,也湮没了一切可以追踪的痕迹。
他静静地伫立在江边,烈烈江风,拂起白色衣袂翻卷如残蝶。他冷然看着滔滔而逝的江水,伤痛恨怒所有的情绪似乎都随着方才一场天火焚尽,只是紧紧抱着一个白玉瓷罐。指下玉瓷传来冰冷的触觉,却瞬间燃起噬心的火,灼痛了他的指尖,延展到血脉深处。
桃殀,那个明艳而媚极的女子,他纵能毁灭天地,却已无法让她重生,只能任由她随着宿命化为这红尘劫世中的一缕飞灰。
如果十三年前不曾相见,是不是便可以让她躲过命定的劫数,冥冥之中,天意难违,他以为他可以占卜的未来,原来一切早已有定数。他长叹一声,携了那女童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