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铁嘴有时候坐在帘子后头就开始神游——毕竟铺子得自己看着，但是自己又不用招呼客人，实在是闲的有点过分——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齐铁嘴大概知道一些九门里头那几位小时候的事情，比一比自己小时候实在是觉得哪儿来那么多人间悲剧啊，一个个要死要活的看着就很悲情的感觉，但事实上齐铁嘴看着也就是觉得哦，完了？仅此而已。
也许算命的天生都这样，没法儿多愁善感，否则得先把自己多愁善感没了。
关于小时候的记忆倒还真是没多少了，齐铁嘴就记得自己爹也是干这行的，等于他家整一个职业遗传，但是关于算卦这些事儿齐铁嘴他爹也没教过他什么，就只有两句话大概是直接沾上边而不是拐着弯抹着角的。
第一句是干这行把你心里头那些同情怜悯愤怒憎恶啥子乱七八糟的情绪全都丢出去，否则就赶快转行，我还不想看我儿子未成年就死了还不是饿死的。
第二句话是干这行多是五弊三缺，我们算卦的一般都是缺命，小心点活别上街一不留神给牛撞死了啊。
就这么两句话，归根结底都是叫齐铁嘴别挂了。
当时还想着那儿那么容易死啊现在才觉得还真是这样。
五弊三缺，五弊好像是指鳏、寡、孤、独、废疾者，至于三缺么……他齐铁嘴却是不记得了——记那么多做什么，自己又不上学堂，就算上学堂老师也不考这玩意儿。
然后吧，他那不靠谱的爹就背着这个小包走了。
而前一天的晚上他娘很认真地看着他，做了一顿有肉的晚饭，好好叮嘱他说要好好活下去，还说娘没什么心愿，就是希望你能活好点儿，好好活下去，讨个媳妇儿来。
然后还蒸了一笼馒头，把家里为数不多的面粉全都用完了，齐铁嘴看到的时候就隐隐约约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但是他没法儿阻止，没这个能力也不想。
第二天再起来的时候笼里的馒头少了一点，娘的被褥收拾的好好地搁在床上，好一点的衣服和首饰全都当掉了，娘就带着为数不多的东西走了。
也是，这年头，女人都趁着自己还有点姿色赶快找个安稳的地方嫁了，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战乱的年代要求低，只希望自家丈夫儿女不要死，一家人能吃上点东西有间小草屋住就成了，都不要太多荣华富贵，偏偏就是这些也达不到。
你能怪她们什么呢，她们又没错，只是不甘心就这么死去而已。
谁都不甘心就这么死去啊，是不是？
所以齐铁嘴想，他是不怪他娘的。嗯，不怪的，一点都不怪。
然后中午他爹跟他说完那两句话拿了馒头也跑了，他不知道他爹能上哪儿去，兴许是找个没人的地方上吊了，而不死在家里头纯粹是因为他爹心里头还残存的那点子骄傲和男人的尊严不允许而已。
比起那些卖国贼什么的还是要好多了。
但是齐铁嘴还是希望他爹是在一个他看不到的地方好好活着，喝点小酒吹点牛，说着不靠谱的话算着不靠谱的命，但是活的好好的。
晚上齐铁嘴也走了，带着剩下的所有的馒头，屋子也没锁，这年头屋子卖不出去，人不在留着指不定还能让流浪的人有个落脚的地儿，变相积点德了就当。
每次回想这段可以说是齐铁嘴对于儿时记忆最清晰的记忆的时候他都会特奇怪陈皮阿四那家伙是怎么看着他娘走掉然后心生怨恨的。
不就是走了么，哪儿那么多事儿。难道你希望你娘死在你面前而不是活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真是难以理解。
齐铁嘴到长沙之后第一个碰见的就是留学归来的解九，那时候解九还不怎么相信算卦这码子事，齐铁嘴就给他算上了一卦说反正我给你算了，听不听不是我能管的。
三个月之后卦象成真，解九差点把长沙城翻过来结果在吴老狗家里头找到睡的舒舒服服的齐铁嘴，然后三个差不多大的小伙子同居了一个月，至此就彻底熟络起来。
其实也不算同居，常常是解九回解家的时候吴老狗带着齐铁嘴去喝酒，第二天两个人宿醉解九上门自己跟自己下棋玩儿，吴老狗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去喂自己那群狗，齐铁嘴常常是摔到地上把自己摔醒，然后解九收收棋盘三个人又跑去茶馆喝茶，喝到一半吴老狗最先受不了拖着两个人又去喝酒，然后调戏人家姑娘玩儿。
在酒馆里头的姑娘也是混的熟，再加上那些姑娘本来也不是单纯的服务生，看着几个毛头小子感兴趣也就多陪着玩一玩。
说是还有一回吴老狗真喝高了，恰巧那天上三门的三位爷在二楼包厢里头谈事儿，张启山出来的时候吴老狗把人家当姑娘了，张大佛爷那张脸臭的，二月红在后头看的直笑，差点没缓过气而来。
不过那时候也还没有什么上三门平三门的说法，九门这个说法，其实是从霍仙姑正式掌权霍家开始，又因为霍仙姑在霍家小一辈儿排第七，才渐渐有了这么个说法。
等/解/放/后/，那次土夫子劫难过后，霍家解家搬迁到北平，九门才渐渐成了老九门。
不过那时候齐铁嘴坐在帘子后头还不知道后来这些事情，他也不想算，算出来了还堵着自己——算命的人只能认命，没法儿改命。
就好比你希望这个神明帮你你就只能信仰他，你不能一边信仰着人家一边把人家的贡品吃了。
不过那时候也正是九门风头正劲儿的时候，/日/本/人/还没打进来，/民/国/刚成立不久，城里见着了都得恭敬地喊声爷，那时候齐铁嘴想起以前晚上被吴老狗拉出去喝酒发癫的日子觉得好像那才是自己的童年，而那什么爹娘离别则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有时候也会觉得，大概就是因为那种奇怪的家庭教育才养成了现在这种还蛮令人讨厌的性格吧。
就好比每个人都有自己重视的东西，你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就你自己刀枪不入的感觉。
窃喜之余，反而是觉得，自己奇怪，自己不对劲，自己才是……怪物。
齐铁嘴大概知道一些九门里头那几位小时候的事情，比一比自己小时候实在是觉得哪儿来那么多人间悲剧啊，一个个要死要活的看着就很悲情的感觉，但事实上齐铁嘴看着也就是觉得哦，完了？仅此而已。
也许算命的天生都这样，没法儿多愁善感，否则得先把自己多愁善感没了。
关于小时候的记忆倒还真是没多少了，齐铁嘴就记得自己爹也是干这行的，等于他家整一个职业遗传，但是关于算卦这些事儿齐铁嘴他爹也没教过他什么，就只有两句话大概是直接沾上边而不是拐着弯抹着角的。
第一句是干这行把你心里头那些同情怜悯愤怒憎恶啥子乱七八糟的情绪全都丢出去，否则就赶快转行，我还不想看我儿子未成年就死了还不是饿死的。
第二句话是干这行多是五弊三缺，我们算卦的一般都是缺命，小心点活别上街一不留神给牛撞死了啊。
就这么两句话，归根结底都是叫齐铁嘴别挂了。
当时还想着那儿那么容易死啊现在才觉得还真是这样。
五弊三缺，五弊好像是指鳏、寡、孤、独、废疾者，至于三缺么……他齐铁嘴却是不记得了——记那么多做什么，自己又不上学堂，就算上学堂老师也不考这玩意儿。
然后吧，他那不靠谱的爹就背着这个小包走了。
而前一天的晚上他娘很认真地看着他，做了一顿有肉的晚饭，好好叮嘱他说要好好活下去，还说娘没什么心愿，就是希望你能活好点儿，好好活下去，讨个媳妇儿来。
然后还蒸了一笼馒头，把家里为数不多的面粉全都用完了，齐铁嘴看到的时候就隐隐约约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但是他没法儿阻止，没这个能力也不想。
第二天再起来的时候笼里的馒头少了一点，娘的被褥收拾的好好地搁在床上，好一点的衣服和首饰全都当掉了，娘就带着为数不多的东西走了。
也是，这年头，女人都趁着自己还有点姿色赶快找个安稳的地方嫁了，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战乱的年代要求低，只希望自家丈夫儿女不要死，一家人能吃上点东西有间小草屋住就成了，都不要太多荣华富贵，偏偏就是这些也达不到。
你能怪她们什么呢，她们又没错，只是不甘心就这么死去而已。
谁都不甘心就这么死去啊，是不是？
所以齐铁嘴想，他是不怪他娘的。嗯，不怪的，一点都不怪。
然后中午他爹跟他说完那两句话拿了馒头也跑了，他不知道他爹能上哪儿去，兴许是找个没人的地方上吊了，而不死在家里头纯粹是因为他爹心里头还残存的那点子骄傲和男人的尊严不允许而已。
比起那些卖国贼什么的还是要好多了。
但是齐铁嘴还是希望他爹是在一个他看不到的地方好好活着，喝点小酒吹点牛，说着不靠谱的话算着不靠谱的命，但是活的好好的。
晚上齐铁嘴也走了，带着剩下的所有的馒头，屋子也没锁，这年头屋子卖不出去，人不在留着指不定还能让流浪的人有个落脚的地儿，变相积点德了就当。
每次回想这段可以说是齐铁嘴对于儿时记忆最清晰的记忆的时候他都会特奇怪陈皮阿四那家伙是怎么看着他娘走掉然后心生怨恨的。
不就是走了么，哪儿那么多事儿。难道你希望你娘死在你面前而不是活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真是难以理解。
齐铁嘴到长沙之后第一个碰见的就是留学归来的解九，那时候解九还不怎么相信算卦这码子事，齐铁嘴就给他算上了一卦说反正我给你算了，听不听不是我能管的。
三个月之后卦象成真，解九差点把长沙城翻过来结果在吴老狗家里头找到睡的舒舒服服的齐铁嘴，然后三个差不多大的小伙子同居了一个月，至此就彻底熟络起来。
其实也不算同居，常常是解九回解家的时候吴老狗带着齐铁嘴去喝酒，第二天两个人宿醉解九上门自己跟自己下棋玩儿，吴老狗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去喂自己那群狗，齐铁嘴常常是摔到地上把自己摔醒，然后解九收收棋盘三个人又跑去茶馆喝茶，喝到一半吴老狗最先受不了拖着两个人又去喝酒，然后调戏人家姑娘玩儿。
在酒馆里头的姑娘也是混的熟，再加上那些姑娘本来也不是单纯的服务生，看着几个毛头小子感兴趣也就多陪着玩一玩。
说是还有一回吴老狗真喝高了，恰巧那天上三门的三位爷在二楼包厢里头谈事儿，张启山出来的时候吴老狗把人家当姑娘了，张大佛爷那张脸臭的，二月红在后头看的直笑，差点没缓过气而来。
不过那时候也还没有什么上三门平三门的说法，九门这个说法，其实是从霍仙姑正式掌权霍家开始，又因为霍仙姑在霍家小一辈儿排第七，才渐渐有了这么个说法。
等/解/放/后/，那次土夫子劫难过后，霍家解家搬迁到北平，九门才渐渐成了老九门。
不过那时候齐铁嘴坐在帘子后头还不知道后来这些事情，他也不想算，算出来了还堵着自己——算命的人只能认命，没法儿改命。
就好比你希望这个神明帮你你就只能信仰他，你不能一边信仰着人家一边把人家的贡品吃了。
不过那时候也正是九门风头正劲儿的时候，/日/本/人/还没打进来，/民/国/刚成立不久，城里见着了都得恭敬地喊声爷，那时候齐铁嘴想起以前晚上被吴老狗拉出去喝酒发癫的日子觉得好像那才是自己的童年，而那什么爹娘离别则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有时候也会觉得，大概就是因为那种奇怪的家庭教育才养成了现在这种还蛮令人讨厌的性格吧。
就好比每个人都有自己重视的东西，你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就你自己刀枪不入的感觉。
窃喜之余，反而是觉得，自己奇怪，自己不对劲，自己才是……怪物。
本文地址：https://www.24qq.cc/n14982c36.aspx，转载请注明24FA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