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那天他去给丫头送螃蟹,愣是站在门口站了半个时辰二月红把螃蟹接了之后才离开。
他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喜欢丫头,他手下有个喜欢做白日梦的姑娘对他说废话啊这样肯定是喜欢呗!可另一个姑娘却对他说滚齤你妈,四
爷你就是个恋母的孩子啊!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孩子,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别的孩子在不懂世事的时候父母都会告诉他们保护他们,而到了自己身上就变成了自己一
刀一刀砍出来的明白。
陈皮阿四对很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既然是一知半解那就只好按照自己的理解方式去做事儿了,那个说陈皮阿四是孩子的姑娘时常会穿
着旗袍晃着白花花的大腿说四爷您做事儿真像是孩子斗气儿。诶我说四爷啊,您不会只是想要根糖葫芦吧?
其实吧,陈皮阿四还是有一点点喜欢那姑娘的,只有一点点,因为那姑娘很聪明身手也不错,而且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但是陈皮
阿四没法儿完全信任什么人。
要说他完全相信的大概只有死人——那些死了但仍活在他记忆里的人。
后来某天姑娘没穿旗袍晃她白花花的大腿而是中规中矩地穿上沃裙,前来向陈皮阿四告别,临走的时候姑娘叹了口气,说四爷您的心思
真的就是孩子的心思六月的天,怎么猜也猜不明白。
然后看了陈皮阿四一眼,眼里很多复杂的情绪,然后变成一句话:
“四爷啊,我想,我大概曾经,也是喜欢您的吧。”
然后姑娘走了,三天后她嫁了人,对方是个军官,不大不小的官职,但姑娘是正室。
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会说陈皮阿四像孩子的人了,所有人对陈皮阿四永远是毕恭毕敬的,因为陈皮阿四的脾气越来越奇怪,喜怒无常,就
算不下斗不斗殴也可能死人。
再后来陈皮阿四知道在某个村子地底下可能有个油斗,带了自己一批徒弟去踩点,当天晚上借住在一户人家里头听那男主人闲侃,说男
主人年轻的时候是个富二代挥霍无度,养了个婊子把她接到长沙去了,为此还特地在长沙买了栋屋子——因为那婊子死活不肯离开湖南
,说是她儿子在这儿。
后来某天听说长沙那边爆发了瘟疫,那婊子不顾死活的跑了,说是去找她儿子,没找到,疯了,从此见人就问你见着我儿子了么,男主
人烦了,把屋子低价转了自己跑了,之后因为挥霍无度变成了贫民,居然遇上了自己的真爱,自此收敛很多,安安心心过他的小本日子。
说这话的时候男主人温柔地看着女主人,女主人很腼腆地笑了一下。
陈皮阿四面无表情地看着,就想起那时候征地,一分钱不给就征了用去盖富人家的房子;就想起那些人怎么被烧死的;就想起村里的人
怎么骂自己的母亲;就想起自己为了婊子这两个字差点把一个孩子的腿打断了;就想起那疯婆子逢人就问你见着我儿子了么?
你见着我儿子了么?你见着我儿子了么?你见着我儿子了么?
陈皮阿四拿了徒弟的刀,把那一家人都砍死了。
后来探了之后发现这儿没有那个斗,陈皮阿四阴测测地笑说一户户的问过去太麻烦了,屠村吧。
一户一户地杀过去,一刀一刀地砍死,然后一把火烧了。
结果根本就没这个斗。
陈皮阿四回长沙前一晚上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抽大烟,恍惚间就有看见那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子和穿白沃裙温柔地笑的母亲的影子重合在
一起,走过来抱着自己说:
你见着我儿子了么?你见着我儿子了么?
他在哪儿?我好担心他。
【九门• 陈皮阿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