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命”、“不要官”之外,彭玉麟还有一大美德,即“不要钱”。咸丰四年(1854)冬,彭玉麟率湘军水师配合陆师攻陷了太平军的要地田家镇后,清廷奖给他4000两白银,他却转而用于救济家乡。他在给叔父的信中说:“想家乡多苦百姓、苦亲 戚,正好将此银子行些方便,亦一乐也。”还要求他叔父从中拿出一些银两在家乡办所学堂,期望为家乡“造就几个人才”。他要求自己和家人却甚为严苛。当他得知儿子花费2000串铜钱修葺了家中老屋之后,即去信严辞斥责:“何以浩费若斯,深为骇叹。”说他一贯将“起屋买田视作仕宦之恶习,己身誓不为之。不料汝并不来信告示于我,遽兴土木;既兴土木之后,又不料汝奢靡若此也。外人不知,谓吾反常,不能实践,则将何颜见人!”其实,他儿子修葺后的老屋也不过是三间土墙瓦屋而已。
彭玉麟自律甚严,但对他人却十分阔绰,他自己的钱,常常用于周济穷困的亲友,赠予凯旋的部下,还积极赞助公益事业,现在衡阳城内的船山书院就是他一手捐建的。彭玉麟在去世前将为官几十年的官俸、养廉、经费等等加起来上百万两的收入全部捐出来做了军费。
清代书画有两绝,一为郑板桥的“墨竹”,二为彭玉麟的“梅花”。彭玉麟工书善画,尤精于画梅,所画梅花风骨凛然,虬枝如龙,花似血溅,人誉之为“兵家梅花”,时人多以为神品。其画梅之爱好来自于他以罕见的痴痴柔情演绎的旷世之“梅姑之恋”:彭玉麟小时候曾经住在安徽安庆的外婆家里,最喜欢跟外婆的养女梅姑一起玩耍。梅姑虽然只比彭玉麟大一点点,但是从辈份上讲,她是彭玉麟的小姨。两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私定终身。但两人的恋情因为八字不合遭到家长的反对。后来彭玉麟跟着全家搬回衡阳去,他和梅姑不得不忍痛分别,而这一别就是14年,彭玉麟已娶妻成家。
在彭玉麟30岁的那一年,他听说舅舅在安庆去世了,外婆和梅姑没有人赡养,于是他赶紧就派了自己的弟弟去安庆,把外婆和梅姑接到衡阳来住。而梅姑来到彭家没多久,彭玉麟的妻子嫉恨彭玉麟与梅姑的关系,唆使彭玉麟的母亲把梅姑嫁出去了。彭玉麟曾经考虑要阻止这件事情,但是因为决断迟了,错过了最后挽回的时机。梅姑出嫁四年以后,死于难产。彭玉麟伤心得捶胸顿足,在梅姑坟前立下誓言,要一生画梅,以万幅梅花纪念她。彭玉麟后来在诗中写到“前机多为因循误,后悔皆以决断迟。”
彭玉麟说到做到,他画了整整40年,才完成了以万幅梅花纪念梅姑的承诺,而且他丧妻后终生未娶。他画的梅花:干如铁,枝如钢,花如泪。他辞官隐居期间,一是在湖口的水师昭忠祠旁边建厅,遍栽梅花,号称“梅花坞”,即今天石钟山的著名旅游景点梅花坞;二是在家乡筑“退省庵”,在庵里吟诗作画,画梅数量达万幅余,而且每幅必自题一诗,无一雷同,而句意必有所托。每成一幅,必盖一章曰“伤心人别有怀抱、一生知己是梅花”。可见彭玉麟对梅姑的爱是那样的刻骨铭心,也可见他这个人的痴情奇绝、遗世独立。
光绪十六年(1890年)三月,彭玉麟以平民之身病逝于衡阳城内的退省庵,终年75岁。他死后被御赐为太子太保,建专祠纪念,赠谥号刚直。著有《彭刚直公奏稿》、《彭刚直公诗集》。曾任两广总督和湖广总督的张之洞评之为“加官不拜,久骑湖上之驴;奉诏即行,誓翦海中之鳄”,并为他写下一首五言长诗:“神州贯长江,其南际涨海。江海幸息浪,砥柱今安在……”彭玉麟的同时代人,曾任翰林院编修的著名学者俞越称其为“咸丰、同治以来诸勋臣中始终餍服人心,无贤不肖交口称之,而无毫发遗憾者”的唯一一人”,评价之高,足见彭玉麟名声之重。时任湖北布政使的陈宝箴在悼念彭玉麟的挽联中写道:“不要钱,不要官,不要命,是生平得力语,万古气节功名都从此。”(刘继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