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难道你也想当天子吗?
经过二十多年的战争,以万千将士和亿万苍生的性命为代价,朱温基本控制了以洛阳为分中心的中原大部分地区。经验告诉我们:一个小流氓手里一旦意外地有了一笔钱,必然免不了要花天酒地胡作非为一番;一个政治流氓一旦手里有了自以为强大的势力,也必然就会想到偷窥神器,想要在龙椅上坐北朝南,强暴天下。朱温是历史上名头最响的政治流氓,自然不会甘居人后。
中国人的皇位,除了父死子继的一家人的继承外,就只有从外人手里获取这条唯一途径,而获取的方法无非是硬夺或禅让。硬夺者,比如刘邦夺了秦朝,刘秀夺了王莽;而禅让则是最具中国流氓政治特色的夺位手段,自从王莽发明这种办法以来,曹丕代汉,司马代魏,宋齐梁陈走马灯似的城头变幻大王旗,均是依葫芦画瓢。与硬夺不同,禅让虽然也是以足够的兵力作为后盾,却比硬夺更加虚伪和无耻:明明是自己垂涎别人的江山,却偏要说是人家硬要塞给自己的,一心想篡位的野心家们甚至做出些许由他们的样子,一个个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辞。但这种政治作秀,朱温既需要用它来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向天下人表明他对唐朝的忠诚,又嫌这样的程序太复杂,于是具体为他经办禅让仪式的官员们就活该倒霉了。
朱温的意图主要通过他的心腹蒋玄晖和张廷范来执行。蒋玄晖得令后,急忙找到宰相柳璨商议,柳璨虽然也算是朱温的帮凶,但其内心并不希望唐朝灭亡。为了拖一天算一天,柳璨提出应该像古代的禅让那样,先将朱温封大国,再加九锡,然后才禅让,当年曹丕代汉,的确是依照了这样的程序。蒋玄晖认为有礼,就让昭宣帝加封朱温为诸道元帅,别开元帅府,迈出了禅让第一步。哪知朱温这种流氓政治家和曹丕那样的诗人政治家毕竟区别甚大,他要的是唐朝的江山,至于个中的程序,最好能一步到位,因此他甚至怀疑蒋玄晖是否真的忠于自己。
如果流氓主子竟然对自己的忠心感到可疑,这无疑是做奴才的最恐惧的事情。蒋玄晖和柳璨立即提议给朱温加九锡,进封为魏王,特许“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赞拜不名”,王位、殊礼、九锡这些禅让的必需过程一天之内完成(想当年,曹丕可是用了两年时间)。这不能说不快了,可朱温仍然不满意,拒绝接受。蒋玄晖和柳璨只得再次对昭宣帝进行逼宫,让他立即退位。
蒋玄晖和柳璨为了朱温的帝业,可以说是煞费苦心,是两个称职而敬业的奴才,但下场大大的不好。因为怀疑蒋、柳二人逼宫禅让太拖拉,朱温将蒋玄晖在洛阳城外处斩,并当众挫骨扬灰;柳璨也于稍后处斩,临刑前,这位前唐宰相仰天大呼:“负国贼柳璨,死得其所。”而另一位奴才张廷范死得更惨:五马分尸。给政治流氓做奴才的后果,往往就是最终自己也享受到一番流氓手段的高规格待遇。
907年四月十八,朱温如愿以偿地在汴梁登基,改元为开平,国号大梁,以汴州为开封府,称东都,以洛阳为西都。就像三十年前的农村青年朱温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至尊一样,他同样没有想到费尽心机建立的帝国只有区区二十六年,还不如他为了当皇帝而创业的时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