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夏天,23岁的周燕玲从法语专业毕业,转身涌入「非漂」大军。来的两年时间里,无论多么辛苦和孤独,她都坚持了下来。她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攒钱,然后逃离。
周燕玲出生于广西山村,不算幸福的成长经历,提醒着她,要逃走。于是,在刚刚步入大学时,她就做好了一个逃跑的计划。她要赚很多钱,去法国留学,然后在离家足够遥远的地方找一份工作,再定居下来,过自由的生活,去追自己的月亮。
截止到今年3月,这个梦想看上去已经不需要太费力。周燕玲告诉朋友,自己再在非洲工作一年,就能存到100万元。她坚持学习语言,还给一些学校提交了申请。她将自己养得坚韧又强大,说余生只想追求自由,现在的自己很有底气,「轻舟已过万重山」。
谁也没想到,一个多月前,致死率已下降到0.2%的疟疾夺走了周燕玲的生命。在即将要抓到她的月亮时,这个勇敢的女孩倒下了。
文|吴向
编辑|楚明
图|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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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2月29日,周燕玲第三次启程前往非洲。出发前,她语气兴奋地告诉好友邓念念,自己只要再攒一年钱,就可以去法国留学。
邓念念和周燕玲是大学室友,她们同为广西外国语学院2017级的法语专业学生。去法国几乎是班里大部分学生的理想,周燕玲也在其中。然而,不是所有法专生毕业后的第一站都是巴黎。对很多人来说,非洲才是应许之地,「应届生年薪30万」,足够诱人。周燕玲计算过梦想的「售价」,大约100万元,3年就能攒出来。
2021年夏天毕业后,这个班级的学生分散进入各个行业,很多人做着和法语毫无关联的工作。几乎只有周燕玲还在坚持,工作之余她背单词、练口语、对比专业和挑选学校,最重要的当然是赚钱。为此,她独自去了非洲。
周燕玲不止一次向朋友们谈及她的愿望——从并不幸福的家里逃出去,去法国留学,最好以后能够留下来工作,或者其他地方也好。总之,她要逃,去哪里不重要。在非洲赚到钱的第一年,她甚至在网上查了许久的鹤岗买房攻略。
去年9月,周燕玲写下一段话:目前的我是在做一个很大的白日梦,满脑子都是怎么往外面的世界跑,笃定远方必有自己想要的自由快乐。
周燕玲的非漂生涯开始于2021年的夏末。谈起周燕玲第一次去非洲的那天,好友左茜和邓念念都想起一件事。周燕玲在山海关搭乘前往马里的航班时,被1400元的托运费「卡住」。周燕玲急忙向两人求助,分别借来1000元和400元。
那时候她们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周燕玲了。在这之前,周燕玲收到宁波一家公司的offer,几乎没有犹豫,她就飞过去接受培训,职位是海外销售。左茜觉得,没有人比自己的朋友更合适这份工作。「燕玲很会和人打交道」,她描述周燕玲有一种天然能吸引到很多朋友的魅力。
林然和周燕玲从高中起就一直联系密切,两人差不多隔天就要聊一次天。林然当时对周燕玲的勇气感到惊讶,对方从没去过那么遥远的地方,但「说走,她就走了」。
2021年6月,周燕玲大学毕业。之后,她和邓念念继续住在大三时为兼职租下的房子里。那段时间,两人都为找工作忙得焦头烂额。周燕玲找工作的认真和迫切,让邓念念印象深刻,「她起码投了100份简历」。不过,邓念念的记忆里,周燕玲很少有沮丧的神情,总是笑盈盈的。
在南宁找工作无果后,两人转战广州。邓念念找到工作,周燕玲借住在她的出租屋里。邓念念去上班,周燕玲会提前做好早餐、打扫房子,然后投简历、面试。两个女孩互相支撑着度过了毕业后迷茫的时光。
不久后,周燕玲收到深圳的一家外贸公司的offer,她兴高采烈地打包为数不多的行李前往深圳。上班不到一周,周燕玲就有些不适应,工作强度大,公司包住,但宿舍位置偏僻。入睡并不容易,宿舍靠近机场,夜里的飞机轰鸣而过,她在床上辗转反侧。
之后她辞职,重新找工作。她还是倾向于非洲的工作,挣得多。这样的计划,朋友们在大二时就听周燕玲说起过。当时的他们很惊讶,她怎么计划得这样长远。终于在毕业夏天的末尾,周燕玲搭上了前往非洲的航班。
无论在非洲经历什么,有多难熬,周燕玲都没有想过放弃。天气太热,周燕玲关上窗、打开空调,但躺在床上还是止不住流汗。「想往床上泼水」,她记录自己在炎热下的焦躁。
公司做布匹生意,她要开发客户、帮助交易,实际上就是在一望无际的摊位中,挨家挨户地推销自己的产品。有时候碰上拖欠尾款的客户,她要去追债。她身高1米64,去非洲后还瘦了不少。偶尔在追债前,她会寻求朋友的鼓励。
周燕玲拍下过关于在非洲工作的画面——天空很蓝,树木很有生机。但房屋破败,很多屋顶仍有破洞,空气中尘土飞扬,偶尔有飞驰而过的摩托车横冲直撞。周燕玲清甜的声音夹杂其中:好羡慕呀,到底是谁这么有福气?可以在这么好的工作环境里面工作、生活?有时候,她半躺在工厂外破旧的沙发上,浑身是土,调侃自己「完美融入当地生活」。
周燕玲曾告诉朋友:我在非洲的每一天都是去法国的梦想支撑着的。左茜很佩服,「她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她无法忘记周燕玲说自己即将触到目标时候的兴奋语气,也替这位勇敢的朋友快要抓到自己的月亮而高兴。
去年三月份的一天,周燕玲突然和邓念念回忆起刚毕业的状态,她们在几个城市之间的来回奔波,说起找人借托运费的窘迫,又说起那时感觉日子是多么的艰难。最后,她感叹现在好起来了,「轻舟已过万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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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隔着6个小时的时差,周燕玲也和国内的朋友维持着紧密的联系。在非洲,她能交流的人很少,上班下班,见的几乎都是同一批人。她频繁和朋友们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比如瑰丽的落日,在画面里跳来跳去的小狗,自己买了一条新裙子,工作里的糟心事……
周燕玲在马里所在的单位男同事居多,总是在吃饭或者闲聊时调侃她,教育她「一个女孩子不要总在非洲漂」,让她早早嫁人。她不愿意听这些话,慢慢地不再和同事们一起吃饭,很少社交。不如意的工作氛围下,周燕玲似乎有些痛苦。她常常失眠,经常需要借助保健品才能入睡。去年秋天,承受不住的她选择提前结束三年合同。
在她提离职的前半年,同事们得知她在攒钱去法国,总是调侃:「呦,人家要去法国了。」她不开心,这一切都只是计划而已,她连英语都要开始重新学习,如果没有考过,就会沦为笑柄。她将这些告诉国内的朋友们,也想着该换份工作了。她没有想过放弃「非漂」,因为还差一年,她就存够留学的资本了。
朋友们对周燕玲的印象几乎如出一辙:要强,脾气好,对朋友大方,很会为对方考虑等等。林然刚考上北方的大学,周燕玲担心她没有厚衣服,买大衣送给她。据朋友们讲述,那时的她自己连伙食费都需要兼职去赚。左茜回想起来,觉得周燕玲应该是将朋友当作自己最重要的情感出口。
周燕玲会给朋友买零食、送礼物,记得每个人的生日。赚到钱后,她甚至还给两名好友各送了一颗金豆。去年8月,她收到朋友们寄的特产和零食,她发文纪念:有人爱我,我就快乐。今年染上疟疾的第二天,她还帮左茜收了蚂蚁森林的能量。
有一天,周燕玲手机摔坏了,附近维修价格不菲。就在前几天,她主动向林然说可以借钱帮对方偿还助学贷款的钱。即便手头的钱挪去一部分修手机,她也还是借给林然一万六千元。
2023年秋天,从马里回国后,周燕玲又进入找工作的状态。她给非洲许多国家投过简历,她向往有大海的地方,还给马达加斯加一家企业投过。但左茜劝告她,马达加斯加条件也许比较艰苦,两人产生了一点小摩擦。但第二天,两人又默契地和好如初。
找工作的同时,周燕玲跟分散在广东、广西、福建的朋友们各自约好时间,赶去朋友们所在的城市,一一和对方见面。「因为我们在上班,她(周燕玲)总是迁就我们的时间」,左茜说。
去年年底,周燕玲找到一份在塞内加尔一家中国超市的工作。面试她的是个年轻小伙子,承诺的薪资在她可以接受的范畴,工作内容是法语翻译。但等她正式上岗后,薪资下调不少,工作内容则变得灵活而广阔。她不仅需要翻译,超市内清点货物、收银等活计也需要她来完成。
周燕玲开玩笑说自己遭到「诈骗」,不到半个月,她辞职再度返回国内。回国后,她又安排起自己的日程。她要去武汉参加法语考试,要去三峡蹦极,她还想去泰国旅游……但最终,由于时间紧凑,她只去了三峡蹦极。
11月中旬的鄂西南已经有些初冬的气息,周燕玲给左茜发来她蹦极的视频:她站在台子上,几乎没有犹豫一跃而下。可能是因为紧张,也可能是因为冷风,她的身体有些僵直。左茜回忆起这个画面会想,燕玲那时候在想什么呢?她又想,蹦极不是可以重生吗?可不可以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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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9月28日,周燕玲出生于广西玉林的一个小山村。高中好友林然去过她家所在的镇子,对那里的印象是偏僻落后。林然一直给她庆祝的是阴历八月初五的生日,这是高中时候她从周燕玲口中得到的日期。但在日历上,当年9月28日对应的是阴历八月初八。
2023年的夏天,周燕玲突然想看看星盘,这需要具体的出生时间。她给久不联系的母亲打去电话,发现母亲告知的阴历生日和阳历生日对不上,便多问了几句。母亲听后开始斥责她不懂事,并突然说起父亲已经放弃她。
这件事被她记录下来,她在末尾写道:(我)很早就对亲情脱敏了。要么把户口本拿出来,要么走出去,我只有这两个选择。「回头」是在拿刺刀扎自己,是一条通往深渊的不归路,我不愿走了。
去年11月,周燕玲从马里回国后,她犹豫过要不要回国找个城市买房,便向家里要户口本。母亲听后立刻警觉地问到:你是不是要买房了?要买的话,离家里近一点。周燕玲向朋友们解释:「他们觉得我买得近一点,房子将来就是我弟弟的。」
高二的一次家长会,林然见到了周燕玲的母亲。在教室里,这名母亲突然开始训斥女儿。时隔多年,林然已经想不起来什么原因,「我只记得她妈妈讲话很粗暴」。在那之前,林然很难想象这些脏话会出现在家人之间的沟通中。
大学时期的节假日,周燕玲几乎从不回家,永远独自「留守」宿舍。她也很少给家里打电话,电话响起后说不了几句,就会吵起来。挂了电话,她总是情绪低落。有一次,周燕玲想要申请贫困补助,要向学校证明家里是建档立卡贫困户,只需要家人帮忙拍下相关材料的照片。但她拨通电话,解释一通之后,只得到一顿数落。
周燕玲是家中的长女,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大一时,也可能是大二,周燕玲跟母亲打了一通电话。母亲在电话里告诉她妹妹已经嫁人,大约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她挂断电话后有些愤然:「我妹结婚都不告诉我。」朋友们由此猜测,她和妹妹关系并不好,据说互相连微信都没有加。
大学时,家里给的钱完全无法支撑周燕玲生活。为了可以免费吃饭,她在学校食堂兼职打菜。不上课时的周燕玲总不在宿舍,她几乎不参与室友之间的聚餐。她发一天传单,跑几十栋教学楼,赚几十块钱,还去教培机构当助教。赚钱才能逃离原来的生活,这几乎是她的信念。
大三那年,碰上新冠疫情,为了兼职方便,周燕玲在校外租了一间小房子。几个好朋友偶尔会去她的屋子里煮火锅,她们多次谈起未来的规划。很多次,周燕玲都说要自立门户。
周燕玲的男友朱凯记得,女友告诉自己,家里前些年盖了新房,没有她的房间。妹妹结婚后,她只好独自住在老房子里,不和爸妈一起吃饭。她有一个小锅,用来解决三餐。邓念念回忆起周燕玲的全部身家,有些心酸,「她连水杯什么的都算上,也才三个包裹。」
周燕玲向朋友提到过,大学阶段,父母知道她在外兼职后,经常要求她给弟弟买各种东西。弟弟则在微信上联系姐姐,让她帮忙写作业。这样的情况在她工作后变得更加频繁。左茜知道去年的某一天,周燕玲的弟弟向她发消息说想要一部手机,价格900多元,她拒绝,并将对方斥责一顿。
朱凯和周燕玲是前同事,交往不到一年。他的印象里,女友很少提及自己的家庭。在交往前,他就知道有一个应届女孩选择做「非漂」,并且已坚持很久,当时他就觉得这个女孩真够独立。
周燕玲最初吸引朱凯的是她的笑容。她平时扎低双马尾,会染大胆、鲜艳的发色。她爱笑,一笑,眼睛就弯成两只月亮。朱凯觉得,这一定是个阳光开朗的女孩。
在爱情里,周燕玲有些粘人,很多时候表现得缺乏安全感。去年在宁波的一天,两人在海边散步看日落。途中朱凯接到一个客户的紧急电话,他有些着急,就加快了步子走在前面。20分钟后,他结束了这通电话。他转过身,发现女友在生闷气,脸色并不好看。
还有许多这样的瞬间,比如没有及时回复消息,讲话语气冷淡了些等等。他发现自己曾经认为的独立的女孩,原来情感上这样细腻。他尝试过将周燕玲带入他的交际圈,也想认识周燕玲的朋友,遭到对方拒绝。左茜猜测,也许周燕玲认为恋爱并非多么稳定的关系。
随着交往的深入,朱凯发现周燕玲对亲情似乎很淡漠。毕业三年,周燕玲从未回过家。今年春节,周燕玲留在宁波和男友一起过节。朱凯回忆起来,周燕玲没有表现得多么期待,只和过去无数个日子一样平淡。节前,他提议女友回家看看,对方则一口否决。
周燕玲在老家的小屋子里有些书,女性主义书籍和文学小说偏多,她看福楼拜、看上野千鹤子,看波伏娃……有一次,已经嫁人的妹妹回到娘家。她突然开始环视姐姐的房间,询问有哪些书可以拿去卖掉。姐姐说,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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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节后在刚果(金)的工作,算是周燕玲目前最满意的工作。职位是法语翻译,相比于曾经每天顶着烈日在库房和市场来回跑,这份工作轻松得多,她只需在办公室办公,与新单位的同事们也相处和谐。看上去,一切都要好起来了。熬过这一年,周燕玲就能攒够100万。
3月24日,朱凯正在出差,忙着见客户,女友发来消息说自己发烧到40多度,但医务室的人还在工地上。由于匆忙,他简单安慰几句后,继续投入到工作当中。当天,周燕玲发了一条朋友圈:发烧到40度。
25日,周燕玲确诊恶性伤寒疟疾,说自己正在输液。朋友们并未过多担心,周燕玲曾经得过两次疟疾,症状均为轻微。国内时间26日凌晨,周燕玲说自己打了青蒿素,已经退烧,但身体还会打颤。她安慰朋友们:「医生说不会死。」
不过,在回复朱凯信息时,她将痛苦描述得更为具体:「我在挂点滴」「吃不下饭」「胳膊浮肿」「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到27日下午,周燕玲在好友群里简单回复自己有过呕吐,嗓子变得沙哑。之后,朋友们的手机就再也没有周燕玲的消息传来。
大概从那个时候起,一些不祥的预感慢慢在几个朋友心里蔓延,但她们不敢想太多。31日,邓念念和林然分别接到公司打来的电话,她们两个是周燕玲设置的紧急联系人。公司表示希望她们能够帮忙联系父母,几个女孩把能想到的办法都试了一遍,无果。
4月1日,公司表示已经通过派出所联系上周燕玲的父母。4月2日,公司告诉林然,周燕玲已于当天去世。随后,几个好朋友被告知家属和公司已经谈妥后事和赔偿事宜。他们一时间不愿意相信这个噩耗,「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呢?」
后来,朱凯打听得知,周燕玲所在公司当时提出两个方案。第一个方案是希望周燕玲的父母能来她生前工作、生活的地方看看,比如宿舍、办公场所、医疗施设等,可以在当地举行葬礼。公司安排签证、机票和酒店,但被家属拒绝。
第二个方案是如果家属不愿意去刚果(金),公司将联合当地警方以及大使馆一起对遗体进行处理,并且举办追悼会。最终,公司在家属的同意下,将周燕玲的手机、首饰、银行卡等贵重物品运送回国,把骨灰撒进了刚果河。
周燕玲曾描述自己像一只漂泊的船,她的个性签名是:到有岸的地方去。但在生命结束时,她没有回到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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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燕玲去世后,朱凯总是想起来一个画面,他们一起去徒步,周燕玲走在前面,突然转过身来望着他笑。他决定在宁波找一座寺庙,为女友请个牌位,好让朋友们有地方可以祭奠她。5月4日,朱凯完成了这件事。
5月6日,邓念念和大学室友一起去宁波祭拜,她们给周燕玲带了她生前爱吃的辣条和螺蛳粉。周燕玲的同事曾经提到,她生病后曾迷迷糊糊说出自己想吃螺蛳粉。左茜和其他朋友打算过段时间去宁波,将周燕玲留在自己家里的物品带一部分过去,但像毕业证一类的物品,她打算自己留着。
最近南宁频繁大雨,夜里雷鸣不断,左茜总被惊醒。醒来后,她呆呆地坐在床头想起自己的朋友,她想起很多事情。比如,上大学时两人选上拉丁舞课,但谁也不会跳,心思都花在偷拍对方丑照上;比如,周燕玲上口语课对自己发音不自信,偷偷躲起来练习的背影;再比如,周燕玲给自己定制的首饰,下单的各种零食、甜点。
每每想到这些,左茜就开始鼻头发酸,她反复翻看自己和周燕玲的聊天记录。她甚至琢磨出另一个故事版本,在不愿面对的时候拿出来自我安慰——燕玲也许已经完成自己的理想,不想再与曾经的一切有所牵连,所以故意放出自己死亡的消息。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周燕玲许多想做的事情,差一点就要完成了。
2021年8月10日,周燕玲告诉左茜,自己要在2024年的夏天去巴黎看奥运会;
2023年9月28日,25岁生日,她把前一年写给自己的生日祝福截屏下来。她说,要快乐、要自由、要坚持做自己,要勇敢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今年2月15日,周燕玲认真询问林然养一只小狗的成本。在马里,她曾和同事们一起喂养了一只叫旺仔的小狗,后来小狗因病去世,她很想再养上一只;
3月22日,就在生病的前两天,周燕玲许愿要去爬乞力马扎罗山,要去看动物大迁徙。
周燕玲频繁记录自己的心境和感受变化,在她留下的文字里,与自我和解的内容占了很大一部分,「梦想」「自由」「经济独立」等字眼反复出现。
去年9月20日,她写下一段话:我抓不住这个世界的任何一寸,就像这个世界也同样抓不住我;我无牵无挂,我绝对自由。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邓念念、左茜、林然、朱凯为化名)
原标题:一个漂泊女孩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