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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的前身与后身

  按照佛教的解释,苏轼的后身乃是明代袁宏道。明代后期公安“三袁”:袁宗道(字伯修)、袁宏道(字中郎)以及袁中道(字小修)三兄弟皆有文名,而袁宏道文名尤著,被推为公安派领袖。他在《识雪照澄卷末》题注中说:“小修有梦中遇老僧,谓余为坡公后身。”考之袁中道《书雪照册》中的记载:“甲辰秋初,予避暑荷叶山房,未几,中郎偕雪照、冷云二禅师及云心居士至。已而寒灰老禅亦至。”“是夜,月明如画,诸公谭锋正发。予因假寐,俄至一处,见一庞眉老僧,语予曰:‘公等欲知宿世之事乎?中郎前身是苏公子瞻,公即子由也。’”可见对苏轼后身为袁宏道的认定,正像对他前身为五祖戒和尚的认定一样,都来自梦境。那么袁宏道对于弟弟的这种认定持何种态度呢?他在《识雪照澄卷末》文中说:“明教曰:‘然则老僧谓公为坡后身,云何?’余曰:‘有之。尝闻教典云前因富奢极者,今生得贫困。身坡公奢于慧极矣,今来报得鲁钝憨滞,固其宜也。’”文中虽有自谦的姿态,但袁宏道明显是乐于接受东坡后身这一说法的。

  袁宏道乃东坡后身之说,也见于其他文人的记载。袁宏道曾编著《公安志》,雷思霈在《公安县志序》中说:“传闻中郎为子瞻后身,嗟呼!子瞻不敢作三国史,而中郎能为一国志,岂隔世精灵乃更增益耶?”“传闻”一词,既表明袁宏道为苏轼后身之说无法证实,但也暗示了这一说法在当时已经广为流传。也许历史真是层累地造成,传说积淀愈久人们愈加信服,清康熙时孙锡蕃在《公安县志·袁宏道传》中说:“中郎之为子瞻无疑矣”,则语气肯定,没有丝毫的犹疑。

  苏轼作为大文士,能把前身附会到他身上,无疑是很荣耀的事。当今学者龚鹏程在《春游西湖》七首其一中说:“山晴水骨碧嶙峋,柳岸桃花簇屐裙。我是前身苏学士,于今来对满湖云。”在龚鹏程眼中,自己就是苏轼的后身。南宋赵与时在《退宾录》卷四中说:“开禧丙寅,眉州重修图经,号《江乡志》,末卷《杂记门》云:佛日大师宗杲,每住名山,七月遇苏文忠忌日,必集其徒修供以荐。尝谓张子韶侍郎曰:‘老僧东坡后身。’张曰:‘师笔端有大辨才,非老先生而何?’”赵与时考证宗杲大师年谱,指出东坡殁时宗杲大师已经十三岁了,这种记载明显不真实,但足以表明他对苏轼的极度推崇。

  苏轼乃大文豪,假如声称他人前身是苏轼,无疑就成了对他人的一种恭维。南宋卢祖皋在《渔家傲·寿白石》词中说“人说前身坡老是。文章气节浑相似”。据考证,卢祖皋所祝贺的寿星是钱文子。明末清初彭孙贻在《和子服自云栖归游虎跑泉用东坡壁间韵》其一中说:“前身应是东坡老,槐火寒泉试更尝。”被恭维为苏轼后身,文士对此是否受用我们无从知晓,但无疑能换来对方的好感。除了交际应酬外,假如在文学创作上被认定为苏轼后身,则是一种极高的评价。近代学者吴梅在《词学通论》中说:“余谓遗山竟是东坡后身,其高处酷似之。”吴梅是以一种特别的方式,对元好问表达了无上尊崇。

  苏轼拥有众多“粉丝”。诸般说法猬集于苏轼一身,既表明了人们对苏轼的敬仰,又意味着苏轼这一文化符号具有极大的消费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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