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岁的蒋明放是一位农民,他说墙上的这些画是小廖画的。
蒋明放说的小廖,叫廖哲琳,是一个台湾美女学霸,曾到美国留学。几年前,她辞掉英文老师的工作,到陕北一个叫魏塔村的窑洞里住了4年,把自己晒成一个土妞,只为遵循本心画画。
▲在陕北写生的廖哲琳
“她决定一个人去流浪,并在心里计划画一系列震撼人心的作品。”
放弃高薪,住进乡下土窑
廖哲琳的家,在台湾台中。从小,她就是个漂亮的女孩,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学霸,上学时拿奖学金拿到手软。
廖哲琳在台湾大学读的是哲学专业,后来到美国读研究生,主攻西方哲学。在美国学习的那段时间,她对哲学渐渐失去了兴趣,就没有继续攻读完博士学位,而是取得硕士学位就回台湾了。在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廖哲琳曾表示,回想2011年刚从美国硕士毕业回到台湾,只觉得自己满腹空洞理论,生活却是一片空白。
回到台湾后,她去留学中心当英文老师,指导学生考托福、雅思GRE等留学考试,月薪最高时换算成人民币高达3万元。
▲廖哲琳
但这种生活并不是她想要的,她喜欢画画,给“流浪者计划”(一项奖助年轻艺术家自助式“贫穷旅行”的项目)写申请,她把获批的消息告诉妈妈时,妈妈只说了句:“那些有正事干,想当公务员的人,才不会去报名参加呢!”
但她还是决定一个人出去流浪,并在心里计划画一系列震撼人心的作品。
有一天,她在书店看到了石鲁的画。除笔下革命热血的红色很吸引她以外,石鲁的传记也鼓动了她。20岁放弃大笔家产的他,来到陕北,用飞机壳做成画箱,再自制帐棚睡袋和渡河的汽船,跋山涉水,全副武装搞起实地写生。看到他,廖哲琳心想,这就是年轻人该有的样子啊。
她希望自己去陕北这个红色地带,让自己焕然一新,跟石鲁PK。2012年1月,廖哲琳带着画画的用具,背一个背包,就上了飞机。
到西安,她去了陕西国画院,遇到画家王潇老师。王潇告诉她到陕北写生,最好去魏塔。
▲初到陕北
廖哲琳就这样来到至今不通班车、没有手机信号的魏塔。看到圆圆厚厚的、排成一圈一圈的黄褐色山,她忽然发现自己被带进了一个铺天盖地全是“黄馒头”的童话世界。
摩托车把她送到一排窑洞前,这是蒋明放的家。她就住在土窑里,睡炕。窑洞的墙壁裂了一道缝,晚上有风呼呼地灌进来,闭上眼睛静静地听,能听到整个村子都在运动:村子里好打架的狗会在四面八方大肆咆哮,在村口小卖部打完牌的人会大声叫嚷然后各自回家,摸黑的放羊人会赶着一群羊急促地喊着“喀嘘!喀嘘!”直到隔壁窑洞传来老蒋的鼾声。
这些声音都会渗透到石墙的缝隙中,进入廖哲琳的耳朵,早晨醒来,她翻了身,打个哈欠,就会听到牛和驴走过的踢嗒声。
▲画画的廖哲琳
这时,她会起身,走到院子外的中心路口,看看早已被拴在树桩上的牛和驴。它们懒洋洋地躺着,眼睛半闭,偶尔有一只牛醒了,用脸磨蹭它的同伴。
当她转过身回头看时,老蒋家的屋顶会开始升起一缕炊烟。那从锅台经由炕的通道飘起的一小撮半白,就像人发出了会心的一笑。
这是她喜欢的乡村生活。
“早上吃完饭,画画,中午回来吃饭,然后画画,晚上六点再回来吃饭,然后画画。时间比上班还充实紧凑。”
3个月不到,晒成黑黑的土妞
第一次见廖哲琳,蒋明放觉得这女孩穿着“洋气”,白白净净,说话客气,挺文静的,就像个大学生,没想到她这么能吃苦。
在廖哲琳的一篇日记里,她写道:12点(指凌晨)了,我拉上了村庄里的最后一盏灯。狗在窑顶上咆哮,黄土高原的千沟万壑,顿时拖长了层叠叠的尾音。木门眶哪一声打开,我跑到窑洞外面的院子,在没有灯的角落,蹲着撒了一泡尿。抬头一看,夜空中洒满的星星也在一闪一闪地看我。我全身瑟缩冲回窑洞里,缩了一下屁股,打了个冷颤。
▲廖哲琳作品《扬场的光芒》
除了不适应乡下的茅厕,最难受的是不能洗澡,甚至连洗头都成为一件奢侈的事。刚到魏塔时,她听说洗头要先拿一个盆子,烧一大锅热水倒盆里,然后再去水缸里舀几勺凉水兑,再放到脸盆架上,坐着把头发往前拨着洗,然后陆续换水,这让从小习惯按一下开关水就出来的她很不习惯,“这样就别洗了吧。”
于是,她一个多月不洗头,而村民至少一个礼拜要洗一次。因此她成了村里“最脏”的人。
让她最难对付的,是陕北的太阳,毒辣得跟火烤似的。一开始,廖哲琳还勤做美白,敷面膜。但没坚持多久,她就彻底放弃了,改戴帽子。这顶帽子是她专门从台湾老家带来的“客家农妇帽”,有大帽檐,里头缝上黑布,可以把手也一起遮盖住,但还是不管用,3个月后,白白净净的她,被晒成一个黑黑的土妞。蒋明放说,这时的小廖和来的时候判若两人,感觉“土里土气的,跟当地人没什么两样。”
▲戴着帽子画画
廖哲琳说,她回台湾,也不敢见人,偶尔遇到熟人,人家会半开玩笑说“搬木炭的”。
所以没事她很少回去。在魏塔,她觉得自在快乐,每天早上七点起床,吃饭,然后站在光秃秃的泥土上,直面太阳画画,中午回来吃饭,然后画画,晚上六点再回来吃饭,然后画画,时间比上班还充实紧凑。她甚至在床边自制了一个小月历,标出日期贴在墙上,每天晚上会在上面的小格写着二或三,记录每天画了几张画,犹如在城里上班签到。
她喜欢蒋嫂做的洋芋擦擦、小米稀饭配馍馍,一日三餐都吃得饱饱的,伙食费还不贵,一天50元。
就这样,她白天画画,晚上回来写日记,凌晨熄灯。蒋嫂魏猴桃说,在魏塔,小廖画得最勤快,睡得也最晚。